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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毛蒜皮漫谈2

鸡毛蒜皮漫谈2

作者: 碧潭止水 | 来源:发表于2021-08-19 14:30 被阅读0次

    朋友打来电话:“还记得你家西邻居吗?媳妇是俺村闺女,听说她女婿也得了不好的病,是吗?”我听了心里一怔,“只知道立军娘快不行了,没有见说他也生病了啊!”朋友见求证无果,悻悻然挂断电话。

    立军家与我家是远当家子。红白事够得着,大小事情也都通气,只是这些年里,他家日子一直过不上来,其他当家的也渐渐淡忘了他们的存在。

    早就听说立军娘得了脑血栓,瘫在床上了。兄妹三人轮流一家一个月的伺候着。后来又听说吃不进饭菜了,在脖子旁边下了管,每天定时定量地倒饭,以此维持生命。去探病的人回来说,人可受罪了……小黑屋,睁着一双大眼,说不了话……

    立军是家里的老大,圆脸,皮肤白净,也是大眼睛。因为贫穷,三十了找不上对象。他爹活着的时候,与弟兄俩努着劲儿在院子东边空地上盖起一个五间的宝刹房,打算让儿子们娶媳妇用。婚房洋灰抹面,里子还没有刮,窗玻璃还没有按上,他就毫无征兆的冷不丁的离开了人世。一个偌大的空院子,西边低矮的老房子里,住着他母亲,弟弟立果,妹妹立蕊。院落南头,有简易厨房、厕所,土垒起的院墙在一次次风雨摧残后,渐渐脱落。现在回家,我能透过歪歪斜斜的墙痕,将院内一切一览无余。

    立军终于说上媳妇了!结婚那天,路很远的女人们也过来看热闹,小院儿生平第一次被围得密不透风。见新媳妇长得俊俏,耳朵里马上传来嘁嘁喳喳,“看她嘴唇发黑发紫”,“好像说话走路都没劲儿”,“听说她胎里带了那心脏病,不能生养!”女人们不听锣鼓点,不看唱戏人,几个人挤着头嚼起了舌根儿。然而立军媳妇马上用现实说话了,婚后的她剖腹育儿,先后生下一女一儿。这小家庭尽管拮据,还是歪歪扭扭踏上了正路……

    立果小哥哥两岁,大高个儿,一看也是帅气小伙儿。白净面皮上,耳边竟生出白殿花来!这花儿开在身上也就罢了,开在额头、鼻尖、唇上,开出一片又一片,以致覆盖满脸,大有星火燎原之势。加上没有一技之长,仅有的房子嫂子还占着,说亲成了大问题。前些年,听说西纪豪一个离异女带着俩孩子,他过去跟人家过,后来人家复婚,又将他一脚踹开。

    又回单身,立果抑郁了,见人不说话,低头走路。因为缺钾在家里输液治疗,半年时间里闭门不出。这期间,他妹妹立蕊经人介绍,远嫁藁城。立蕊也是先天性心脏病,生下来只有一口气,却顽强的活着。她总是走不了几步,就要蹲下来,等喘息平稳了再站起。十几岁的时候,遇到国家免费的心脏病医治工程,虽然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但还是得到治疗。她的丈夫比她大许多,听说家里也是一贫如洗。

    如今,立果又下嫁到苏村一家寡妇门里,照样是忙里忙外,伺候人家老小。虽然没有自己的孩子,总算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兄妹三个在不同的角落里为各自的生活奔忙着,寡母一人在家,出门遛个弯,看看热闹,回来摆弄口凉饭;寒冬风起,惨白惨白的窗户纸被刮得呼啦呼啦响,破门帘也挡不住风。一盘冷炕,一床旧被,坐上去,又硌又硬,屁股似乎掉进冰窖里。怎么办呢?老人学会了串门,今天东家唠唠嗑,明天西家看看打麻将,蹭暖!蹭到晌午错了回家做饭,黑影下来回家睡觉。

    现在,三个孩子都到了不惑之年,立军娘也越发变得矮小瘦弱。老房子依然还是老房子,进门黑漆漆一片,看不见亮色的东西。立军还住在五间宝刹房里,雨水浸渍下,墙皮剥落了几大块。房子里多出俩大孩子,吃穿用度耗着媳妇的体力,也耗着他日渐疲惫的身体。虽然院墙只存留痕迹,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也要勇敢地活着。

    我的记忆里,立军立果都是皮猴子一般的人。记得一个夏天,中午,我在小卖部北边门口台子上,见到了正在吃饭的立果,他端着碗,里面是稀水一样的白粥,被搅动的离了层。我一边逗他玩,一边向他碗中唾唾沫,心想这凉饭怎么也得倒掉吧。恰在这时,他娘过来找,见他没有喝饭,夺过来一气饮尽。我看傻了,正不知道怎样跟她解释呢,她拽起立果回了家。

    那时他的家也在当街,一个宽阔的长巷子口,有一个窄窄的小门,跨进去,里面长长的,一个正屋一个东屋,这是他爷爷的家。他一家人住这,他的光棍伯伯也住这儿。伯伯古铜肤色,瘦的能看见脸上的青筋,印象中总是坐着坐着,脾气很坏,喜欢欺负小孩子,有时还用棍子打人。他打过我,可能是见我揍过立果的原因吧。

    但我不服气,为了报复这老头,我瞅准了他不在家的时候叫来伙伴,掀开他用绳子绑着的门吊进去,在敞着的东屋墙角里,有一口大缸,里面蓄满了水。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捡坷垃瓦砾,拾柴火棍儿,撮土扛灰……通通扔进水缸里,我还捡来墙根儿的破鞋,一并扔进去、沉下去,看着水向外溢流,溢流,几个人似乎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嘿嘿坏笑起来……

    如今,斯人已去,立果娘也到了弥留之际。如果立军也得了不治之症,那家不就塌了吗?他闺女刚上高一,小子也读到了中学,正是花钱的时候。他丈人家里也穷得揭不开锅了,小舅子跑大车,生意赔了,外债高筑。七十多岁的丈母娘还在替人家干活,挣零花钱糊口,日子紧巴的没有喘息机会,顾不了立军,立军也顾不了人家。亲情在无法接济下变得脆弱,人性在贫贱面前变得扭曲。

    我常想,一个家庭,风雨五十年,经过父子两辈人的拼打,没有多少变化,是问责社会,还是反思自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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