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在幫忙整理家父的【口述史】,讀到他建立自己的和聲學體系的部分,也向一些音樂界的朋友、專家詢問有關情況,现将有关情况摘录如下——
摘自:《瞧,宋光这个人》部分截圖一、詢問Zh教授
教授您好! 嗯, 我这两天在请教家父他的和声体系跟斯波索賓和声学异同时 问到,欧洲人用什么和声学? 他就说是辟斯顿。 不知道欧洲人对斯波索宾和声学怎么评价。俄罗斯现在依然用吗? 打扰了 谢谢您![抱拳][抱拳][抱拳]
@Zh 小刚你好!你的问题很有意思,我很多年来埋头做我的《音乐中国》,没有去关注这些具体问题,不过我可以借题发挥,谈谈自己的看法,供你参考。 我1980年末在UCLA做研究生的时候,跟伊莱因·巴尔金常接触,关系很好。她是激进的先锋派吹鼓手,先锋派核心刊物《新音乐观察》的主编(我认识她的时候是第十年的主编)。有一次我在她的办公室跟她谈话,她忽然看了一下表,说,我得去给本科生上对位法课去了。说完,从办公桌上拿起辟斯顿的《对位法》,夹在胳膊里走向教室。这说明,在西方,无论你是多大牌的教授,也必须教一门本科生的基础课。而她教基础课,完全不是跟我们研究生上课那样云山雾罩、海阔天空,而是老老实实地讲传统理论。巴尔金的硕士文凭是斯图加特音乐学院钢琴大师班,可见她对古典音乐是过关的。 UCLA是勋伯格常年教书至终老的地方。他用自己的讲义(国内都有汉译本),但无论是理论还是谱例,都是德国音乐的经典时期(我们的汉译音乐史所谓的“古典时期”)和后经典时期(我们所谓的“浪漫时期”)从贝多芬到瓦格纳、理查·斯特劳斯的经验总结,没有一点序列主义的痕迹。从勋伯格的《和弦的结构功能》(茅于润译)可以看出,他秉承的是黎曼体系。他的《华沙受难者》和几部弦乐四重奏都是用序列魔方为音材料的,但骨子里都是功能性的,只是从七音体系走入了十二音体系。所以他的这些作品是有调性的,不是无调性的,也就是有人性的,可以打动我们的心灵的。他的学生贝尔格走的也是这条路。而另一个学生威伯恩走的是极端和绝对的序列主义,被徒孙们追捧,层层加码,离功能性愈来愈远,导致音乐创作像断线的风筝,没有人气儿。 赵先生的和声课我无缘去听,我被分在斯波索宾班。不过我跟小夫有个约定,他每次上课领到新讲义,就拿给我看,跟我热烈地讨论,所以我大致了解。他的理论的根基在于: 1)从音乐的实际(现在有个词儿叫“本体”)出发探讨合乎乐音体系自身逻辑的规律,以此为据回看历史上不同时期的乐论文献,有所鉴别、有所扬弃、有所升华,用先生的话说,就是对“恼人”遗产做“轻松”的清理。“清理”,我理解就是“弄明白”,而不是“玩弄祖先文字崇拜的游戏”,甚至借字发挥臆想,越弄越糊涂。而达到“轻松”的境界,就要把传统乐学散漫的论述“晶化”为简明、达理、实用的现代理论。 2) 坚持乐音体系的功能性。这是人类从喉声到器乐践行和发现、发展音乐理论的共性。在这一点上,赵先生跟斯波索宾一样,是深受黎曼理论影响的,或者说是植根于音乐调性的经典理论的。不同的是他以五度相生的环链功能构建符合东方自然音体系的和声体系。而五度相生与三度叠置并非根本抵触,因为它们都要遵循乐音自身与生具来的谐音属性(赵先生有一篇文章谈到这个问题)。乐音的这个物理属性,即“第一属性”,是谁也改变不了的,只能遵从。但不知何时,由何方神圣宣布“中国乐理不讲功能”,这就等于抽掉了乐音的第一属性,只谈第二属性(音乐的文化艺术属性)。于是,各种各样的“解释”如断线风筝飘荡在天空,一个瓶颈问题六、七十年争论来争论去,不得要领。 所以,如果你问我:赵先生的和声体系与斯波索宾有什么异同?我的回答是:生于同根,异于枝叶,殊途同归。
2016年11月我去赵府探望先生,第一句话就是:“先生,我在走您的路,但是可能要超越您……”我当时想说的就是要从“五声性七声调式”的窠臼中跳出来,先从研究自然十二律的调性功能性和色彩性的根基入手,单刀直入,搞清楚这个问题再逆向回溯历史文献。但刚开头就觉得脑子迟钝,前言不搭后语。当时以为是先生家密不透风,缺氧,就跟先生说:“先生,我可能缺氧,要到阳台上站一会儿。”站了几分钟,深呼吸,没倒下,捡回一条命。后来你们拉我去饭店,只记得上了一桌菜,我却吃不下,躺在包间的沙发上。后来,由学院派的小女生送我去机场,一个人回到北京。2017年底我做心脏造影,大夫说你有两次心脏局部梗死。我回想在先生家应该是第一次。托上帝和先生保佑,大难不死。
呵呵! 请代我向赵先生问安,估计他比我年长将近两轮,更要多加照顾!
@Zh[抱拳][抱拳] 謝謝您,從您這裏瞭解到當年的些情況... 我一會兒把您發來的信息給家父看。 家父說,黎曼和聲學是基礎,也一直在對斯波索賓做修正、補臺。
我們家好像是有點通風的問題,可能是大門不開的原因。給您造成那麽大的影響。十分不安
二、詢問老兄
H兄您好! 問下一個情況 我父親說,中國不少音樂理論家不要讀辟斯頓的和聲學理論。好像是跟斯波索賓的理論體系迥異的。 是吗?
H:是的。因为辟斯顿是美国的系统所用的而中国的古典音乐受苏联影响很深,故采用其理论体系。
谢谢! [抱拳][抱拳][抱拳] 不知道欧美人对斯波索宾和声学 怎么评价呢?
H:这边的学校从未采用过也没有太多人知道更谈不上喜欢啦
谢谢 仁兄!!! 中国音乐界好像还活在S大林时代? 有点像话剧界,挺逗的。
(注:H兄的父亲曾是中央院钢琴系的系主任。他目前是美国西維吉尼亞州交响乐团的中提琴)
三、詢問音樂院校的音樂史D老師
我对蘇L人这一套东西,反正一直不是很感冒,因为我发现我们的这种教育模式,整个都是照搬俄羅斯人的,尤其是音乐,别的我也不懂。我发现我们搬的很多。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应该是黄自那一代人搞的吧。他是上海音乐学院的第一任教务长。他当时从美国回来的时候並没有制定自己的教学模式,没有制定自己的教学方法,把苏L 那一套东西照搬过来了,在我的印象中好像是这样的。
四、询问在俄罗斯留学的朋友
俄罗斯和白俄罗斯用的也是斯波索宾的和声学体系,是音乐学院学习的主要理论。
小部分人学习勋伯格、欣德米特、该丘斯...
显然,遵循一统的情况在发生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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