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学①

能记起名字来的女同学大概从中学开始算，不超过三十个。初中时，刻骨铭心那位小云，以前写过了。高中三年一以贯之的也只有十八个。大学选的工科，结交一帮终生难忘而今年近半百的男人，稀罕的是女生，两个小班合在一起还不到十个。

明明自己很普通，可偏偏又那么自信。大学时我班男生普遍不跟女同学套近乎，怕谈恋爱。所以电系男生来追我班女生，我班男生去约外语系系花，彼此都十分来电。

我跟女同学的近距离交往，始于一次黑板报。

系学生会主席说我工程制图分数高，绘画基础一定也好，就央求我为国庆周年做一期黑板报，配合我的是二班的女生于雪玲。那期黑板报内容早已不记得了，我记得那时学生对资产阶级自由化很反对，积累了对超级大国美国的一些反感情绪，就自己创作了一幅漫画，用彩色粉笔画在板报上。那是一口大鼎，里面伏着一个全副武装的美国大兵，伸出的手里举着一个火把去点大鼎底部的木柴，取其自掘坟墓之讽刺意味，命名“超级大锅”。

于雪玲看见，说不能这样用词，容易误导观众，就叫“超级大国”又有何妨。作为回报，我把她板报上的“十里埋伏”改成了“十面埋伏”。她没有吱声，直接擦掉了我的“面”，重又归“里”。我那时虽年轻，却没有非常气盛，只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就奔赴篮球场与我的舍友打成一片了。

女孩子心思敏感，何况是教工子女，加上我来自农村，打心眼里敬着她，若不是考上大学成为同学，只怕这辈子连说话的机会都不一定有。所以我宁可少说，点到为止算了。于雪玲的爸爸是我们实验楼的实验员，也是很好的一个人，听说是在老山前线打过仗的一位军官转业的，有着钢铁一般的意志和非凡的人生经历。

后来我系那期板报获了奖，学生会邀请我加入宣传部，专事各种竞赛比赛的创意，明正言顺后的我把精力加倍用在系刊系报上。再后来被校报发现，邀请加盟编辑部，荣幸成为主管副刊的编辑。

我发动各系骨干，筹划若干期主题，吸粉无数，也锻炼培养了一批写手，校报副刊一时声名鹊起，隔壁学校都来学习交流。有一次收到一篇投稿，写的是坚守猫耳洞的一位连长眼里的锦绣山河，饱含热爱和平的爱国情怀，很真实很感人。文笔出彩，字体优雅，能感觉到是一位内心丰富女生。而纸背隐隐透出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应是一位美女。文末的落款是于雪玲。我打电话过去，告诉她文稿被采用，希望她也能带动更多的女同学来投稿，并口头许诺会优先录用。临了，自作聪明地告诉她我是谁。她有点兴奋，说早就知道是我，并说出版时一定要提前告诉她。

校党委副书记很重视我们的报纸，指示如果副刊优质稿件多的话可以扩充版面，由四版改为八版。那就需要增加人手，领导也同意了。那时做这些全凭热情，没有任何报酬，大家借此机会得到锻炼，似乎提前进入了半个社会，仅此而已。

副刊编辑招聘启事一经贴出，爱好者纷纷报名，应接不暇。遴选出来的应聘者中就有于雪玲，可能以前有过一点点交集，她从容不迫无拘无束，或者本就是教职工子女胆子大一些，所以顺利过关。

由作者变成同事，还是以前的搭档，这感觉与众不同。从工作关系上我来得早，又负责这个板块，是她的领导。而她的家就在学校，胆大心细，还有点傲，又让我有点不自信。所以就很微妙。

一切好故事都是从关系微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