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姐姐

院儿里的旮旯，有一株白蔷薇和一丛紫玫瑰。

听到细微的声响，正在小憩的白蔷薇缓缓清醒过来，辨认出那声音是“姐姐姐姐……”

侧身一瞥，就看见昨天还是花蕾的小玫瑰竟然绽放了，白蔷薇不禁喜形于色，忙不迭地应下一声，晃晃脑袋又对玫瑰笑笑。

紫玫瑰还很脆弱，一阵风袭来都能让她感觉到天旋地转，久久难以平复。每当这时候，白蔷薇就使身体弯曲抵住她，免得她摇摆不定，为折断枝干而担惊受怕。她们一年只盛开一次，所以仅有一段很短的时间供她们消遣厮守。

白蔷薇又枯萎了几朵，紫玫瑰说，姐姐，你好像大不如从前了。

白蔷薇先是一怔，继而仍然微笑着安慰她，没关系啊，姐姐还有这么多花呢！

“我们总有一天会死，就再也见不到了，对不对？”小玫瑰曾经提及的问题，白蔷薇都能对答如流，但这个问题显而易见的棘手，让她猝不及防。

“不，一岁一荣枯，我们只是经历一次又一次的重生而已。”白蔷薇不得不酝酿出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措辞来搪塞紫玫瑰，却不敢将有可能面临被采摘甚至被连根拔起的厄运的真相告诉她，因为白蔷薇深知紫玫瑰爱幻想美好。

日子乏善可陈，如同一个死循环，似乎要将每个生命耗损至死。

而“在一起”或许就是唯一的乐趣，但会腻。

闷吗？紫玫瑰问。

她的问题真是越来越奇怪了，白蔷薇一边想一边回答道：“其实嗅着你的味道，看着你一点儿也不闷。”

“可是我好闷啊，真想到青石板墙外面去看看，整天跟一堆杂草在一块实在太无趣了。”紫玫瑰露出一副不耐烦地表情。

白蔷薇看看小玫瑰，又看看墙外昏暗的天空。树的枝桠歪歪斜斜地伸进院内，像一只庞大的触手探进来要抓走她们。白蔷薇有片刻的颤栗，之后剩下长久的叹息在不断回荡 。

漆黑的夜晚，偶尔有窸窸窣窣的草动，白蔷薇隐约听到了抽泣声。她没说话，就保持着静默地姿态，守护哭声。

清晨，哽咽声越来越模糊。白蔷薇仰起头轻柔地问旁边的紫玫瑰，哭一夜？

紫玫瑰已经长大了，犟嘴道：“没有，我才没有哭，不要你管。”

“撒谎也得先把脸上的泪水擦掉吧。”白蔷薇忽然觉得她和紫玫瑰之间有了隔阂。

紫玫瑰仍然拒不承认：“明明是露珠，你近视度数又大了吧。”

白蔷薇陷入沉默，被突如其来且巨大的恐慌紧紧包裹住，简直透不过气，却没忘记那个习以为常的动作——抖动身体。那些露珠不偏不倚地坠落到紫玫瑰与大地的接壤处。虽然她知道这对于干旱来讲杯水车薪，却照样不遗余力地做着。

终于，有人来了。

紫玫瑰如愿被采摘走，而白蔷薇由于早已枯萎得不成样子留了下来。

白蔷薇心想，小玫瑰肯定不了解这样做会死的吧，都怪我没有告诉她。现在只能希望她尽可能的欣赏到外面的世界啦，让遗憾少些。至少她比我坚强得多，而我注定要在这方寸之地苟延残喘一生。

祝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