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的猎杀者是无知的挑衅,还是贪图一时的吃食,总之,这份愚昧已把人类引入了深重的灾难,人们惶惶不可终日,只得把自己禁足家中,希望厚墙重门能把“蝙蝠毒”闷死于幽闭之中。
封城前,我把世界裱入小小的窗棂,日日在窗台上瞭望天空,忐忑地探听毎一个关于蝙蝠毒害人类的故事,此时,落在后窗台外的南归燕就成了我仅有的冀望。
我家后窗台向北,凸半月形,只要是晴天,早上七八点到傍晚五六点,阳光总能跳进来,绽放一室暖意。沿着整幢楼房的后墙,依次站着成排的小叶榄树,榄枝层层平铺地往上生长,伞状般张开,毎层榄枝又似使出混身解数,竭尽全力地伸向我们的后窗台。
大地经历了一个暖冬,干旱少雨,榄树的叶子层层掉落,枝杈疏秃,风过,枯叶翻飞,榄树如同暮年老者,伫风不稳,摇摆不定。
毎个午后,我会搬来椅子坐到后窗台下,或晒晒太阳,或是趴上窗台顺着声声鸣叫寻觅飞临的鸟儿,小小来客总是让我按捺不住心头的欣喜,得极力屏住呼吸,生怕稍稍的声息也会惊动到这些小家伙。
重门深锁已经有不少日子,我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在后窗台里数着日落与日出,虽是久违的闲暇,可毎一则有关“蝙蝠毒”的疫情信息,总会带来内心的波动,心情颇不平静。
殷商以来,喜庆岁末年首的传统习俗是民间栽种希望的符号,上下五千年,本应欢腾的日子,一场病毒突如其来,铺天盖地,从南方扩散到北方,又从东部蔓延到了西陲,直至漂洋过海肆虐而去。
无辜的生命被灾难击倒,梦破碎,家难回,救死扶伤的勇者在身先士卒中殁入了黑暗。不得知,曾经在大地上的杀伐掳猎者,是否也惶恐?是否会不安?
听不到楼下传来孩子们的奔跑喧闹,惊慌,锁住了人们匆匆的脚步,也锁住了所有人的笑声,空气仿佛凝固,世界停顿了。
暮色浓,看完疫情播报,心绪烦乱,心想,许久没有见到星星了,不知今夜的星空是否灿烂?我戴上口罩,出门去了。
二月的天气已暖和,月光昏晕,星星零落地撒布在青灰的夜空。晚风未眠,摇醒了四周的大树,唰唰私语。鸟儿早已沉入了梦乡,蝉虫肆无忌惮地鸣唱,聒噪于耳。
路上空空荡荡,昏黄的路灯显得夜色凄凄,不知不觉,又绕着休闲广场走到了实验楼前的老木棉下。
这是棵来自美洲的木棉树,至少两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过来,尽管树根深深地扎入大地,高大粗壮,仍抵不过海南暖冬的季风。
当第一场秋雨降临,木棉树的叶子便开始凋萎,木棉花就陆陆续续地谢落,铺成一地厚厚的毯。秃兀的木棉树独立于寒风,等待来年第一场春风的吹抚,而后开始抽芯、发芽,又是一片青绿,按着无声的约定,在暮春里满树花开。
我的家乡三亚,天高云淡,椰风和煦,湛蓝的大海边也生长着木棉树,盛开着火红的木棉花。那是一片美丽而神奇的土地,人们安居乐业,历代祥和,未曾想到竟也正遭受“蝙蝠毒”的侵袭,且成了海南的重疫区,那里有我的乡亲,我的家人,我忧心忡忡。
焦躁郁闷而又愁肠百结,听说,像木棉树一样,安静地等待,缄默地期许,当春风抚遍毎一寸土地,曙光就降临。
于是,我把自己藏在一窗晚风晓月里,等待着终南山上的莲花盛开。
2020.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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