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二的海棠

作者: 纯白色的胖兔子 | 来源:发表于2018-07-24 17:04 被阅读23次

摘录自高中时某师兄高三时的笔记(有删改),算是关于年少时光的怀念与祭奠,那些日子就如同渺远的星光......


海棠,是我平生认识的第一种花,天津城除了金黄的连翘、高洁的玉兰,最多的便是这种乔木。小的时候,母亲也曾一同告诉我其它好多花的名字,可是偏偏我只记住了海棠。那时还是春天,起着大风,西府海棠的长长枝叶便随风摇曳,连带着上面的白色海棠花,像那时可以玩的一种礼花,可以点燃后甩来甩去的。当时我还没有那样的眼光,来欣赏海棠花的美貌。我只是觉得,“海棠”两个字十分的美好、文艺,像是一个女孩子的闺名。当时的我,对于女孩子最邪恶的想法,无非就是站队的时候默默地数着数,以便于顺利地和那个女孩子拉上小手。

小学的大门口有四颗海棠树,同样是长长的西府海棠。孟春时分,早晚出入校门时,我的肩膀上总能落下点点花瓣,有时还带着金色的花蕊。母亲揶揄我说,又和哪个女孩胡闹去了?我不知道回答什么,也就吵着她去给我买零食,话题便转移了。有一节体育课,我看着海棠花出神,那个女孩子走过来和我搭讪。我和那个女孩子说,你能不能把那颗海棠拍下来送给我?她笑了,浅浅的酒窝,明眸皓齿。后来,我就在我的书箱里收获了一张照片,背面是一首诗,出自她的玉手。她是我有好感的第一个女孩子,我们仍旧一直联系到现在,不过再没有了往日的清风皓月与淡雅花香。

到了中学,很巧的是校园里依旧有几排海棠树。可惜,那时候的我似乎懂得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懂,成天做着一些不受自己大脑控制的事情。我会偷偷往别人的书包里塞纸条,我会在女孩面前显得自己什么都知道,我还会很帅地把一个什么东西踢飞,然后在众人面前忍住疼痛,我还会做好多好多在大人们看来无聊且无谓的事情。现在想来,怕是那个时期就是我所谓的中二时期吧。青春期,再加上有海棠的春天,每个男孩子的心中都会或多或少地怀着不切实际的幻想。那时有太多的绯闻,那时男孩子不懂女孩子,也不懂任何人。那时岁月过得真的很慢,那时有足够的精力可以去做任何事情,那时的我们再也回不去,而最重要的,那是我们更加无忧无虑,更加年轻肆意。

事实上,我真正爱上海棠花,是在我的“后中二时期”,即从高一失恋,至今。中二的孩子们大多都是既孤独又害怕孤独的,然而因为害怕,在内心深处,往往会更加孤独。有时候,你不能不承认,孤独的力量是巨大的,它能吞噬一个人的理智,也能让你做出很多日后后悔的事情来。这些绝对不是“回想起来,觉得好羞耻啊”那么简单,很大程度上会影响我们日后的生活态度和性情。然而,那个时候,失恋的同义词,确实仅仅是少了一个玩伴,然后月末少了好几百条短信这么简单。那个时候,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怀着对于这个陌生世界的仅有一点认知,开始探索。我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态度,就像一只初生的牛犊,横冲直撞,全然不惧满头的伤痕和血迹。

那时,我们渴望被认同,渴望被注意,渴望来自他人的喝彩。同时,中二的人们不懂伤痛,但是会制造出伤痛的感觉,来使自己显得成熟,至少是看起来成熟,就像是瘦削柳枝借着淅淅沥沥小雨展示坚韧与顽强,总有一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味道。

“昨夜雨疏风骤,浓膳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海棠不愿意世人看到风吹雨打后的自己,于是索性在风雨交加之后,香消玉殒,可是泥土中的花瓣依旧散发着芬芳。渐渐,我觉得自己懂得了爱情,也能嗅到海棠花那悠远的清香了......

我的梦境中,总会有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她有一头长发,眉清目秀,明眸皓齿,身量纤纤。她还会弹琴,儒雅古典,燕语莺声。我和她坐在海棠树下的白色长椅上,她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空气中是海棠香和她的发香的混合,还有我衬衫的洗衣粉味。我们靠在一起,默默地,不说话,静静地听着风的声音,还有海棠枝叶相互摩娑的莎莎声,安然的相拥而眠。不知过了多久,当我们醒来的时候,我们身上已经盖满了海棠花的白色花瓣。可惜,梦境终究是梦境,和现实永远平行。就如同梦境中在我前方的那个女孩,我只能去喜欢,却不忍追逐,因为注定这是徒劳无功的。

我忽然能体会到庄周梦蝶的那种忧伤与期许,他梦中的世界是他想要的,所以他沉浸在其中,怡然自乐,可是现实的失意永不休止,此起彼伏。不过,如果我们换一种方式来理解的话,似乎能做出这样的梦,也不枉我们心中曾经有过美好,也不枉我们曾经愿意坚信一些什么。

高三的生活给了我许多,最令我欣喜的莫过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走夜路。夜晚往往有微风,它会送来阵阵海棠的香气。白天我们大家一起插科打诨,其乐融融,可是当月光洒向大地的那一瞬间,万籁俱寂,人们便开始思索,这不依旧是梦境与现实的变幻嘛?中二的我们憧憬着许多美好的事情,恋爱、打球、好成绩......当我们回首这些所谓的“白日梦”的时候,我们觉得害羞,而彼此之间又会觉得对方很可爱很单纯。中二的我们拥有着人世间最缺少的简单纯粹,欠缺的则是一种稳定,而成长的意义在于,将这种稳定的周期尽可能延长。我们身上慢慢地不再会发生类似于“今天天气真好,所以想吃早点”到“今天天气太差了,早点不吃了”这种三观突变的情况。不过,这种成长的代价便是,我们不再中二,不再敢梦想,也不再怀有着那种最本真的单纯。

中二的时光,终究是要流逝如飞的。岁月如梭,我们也会成熟,也会尘埃落定,如同海棠结出了甘甜的海棠果。现在的我们依旧有资本活得中二,也依旧敢做梦,做得出梦。不过,这样的时光,怕是我们应该扣紧手指,点数着度过,说不定哪天一场风雨,就打落了满树的海棠。结局早已注定,过不了几年,我们剩下的关于这段中二时光的东西,便只有回忆了。

光阴的威力正在于此,它把相逢变作再见,把再见又变成了遥远的思念。于是,人们渴望回忆,渴望回到这个中二的年龄,渴望重新活一次。不过,海棠落了来年还会再开,走过的路,终究不能再回首。有时,回忆之所以珍贵,是因为你已经确切地知晓了,那是你再也回不去的曾经,那里尘封着你的中二往事。假如你成功回到了过去,那么你的回忆就会因为通货膨胀而变得毫无价值,同时,重新活一次,也不会真的有什么两样,你还是原来的自己。毕竟,人的一生,就像一条危机重重却又烂熟于心的道路,如果再中二一次的话,好像真的没有必要,每年都有新的海棠看,醇香依旧,这就足够了。

恍惚间又是海棠怒放的季节,满树洁白,置身花海之下,涉足幽香之中,配上自己的中二时光,酌一杯浊酒,挥就两篇歪诗。人生之乐,莫过于三五知己促膝而坐,互相揭露对方当年那些事情,然后看他羞红了脸,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后,仰天长叹:我当初还是太年轻了!

是啊,人们怀念中二时期,不一定在于它多么美好,而是因为那时,我们居然这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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