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来到大舅家时,只有大舅妈和表弟媳妇在。说是大舅和表弟一大早就把舅公的遗体送到城里殡仪馆火化去了。
不一会儿,大舅和表弟就回来了,但大舅没有进门,因为他手里提着舅公的骨灰盒,他感觉把骨灰盒带回家可能不好,就站在门口,骨灰盒是用一个白色塑料泡沫箱包装起来的。
大舅叫大舅妈和他一起去舅公家里,把骨灰盒先放那里。他们没叫我,但我感觉还是应该跟着一起过去看有什么忙可以帮的。
走过去的路程并不远,偶尔遇到几个村民,他们会问“火化啦?”,“花了多少钱?”之类的话。我很惊异于他们消息的灵通。毕竟舅公是无儿无女孤零零的五保户,一个人住的也偏,还是昨晚半夜才死的。
路过一个远房亲戚李万粉表婶家门口,她和几个妇女在她家门口打扑克牌,她看到我们提着泡沫箱走过去,就解散了场合,从后面跟上来和我们一起。
路上还遇到一个看起来有点傻的妇女,大舅大声问她舅公留下的猫她要不要,她就跟着我们一路走着。我还以为是她会嫌弃是遗物不想要呢。
走到舅公的房子,大舅先是放了一串鞭炮,我也不知道代表什么意思。我想起几年前还来过一次,那会儿是陪着老妈过来给舅公送一双绒皮鞋,结果他不在,只有他的狗狂吠不止。我们把鞋子放在门口就走了。
这次来也不觉得有啥变样的。不过舅妈说上次村里组织把每家每户的墙刷白,唯独把舅公家的墙给漏掉了,于是她就给干部反应,找人过来补刷了。
我想也许不是干部忘掉了,而是舅公的房子不在路边,而是在一个幽深的小路尽头。而且他一个孤寡老人也不会在乎这些。
他肯定不会在乎这些。因为你进到他家里就知道了。
我们到了他家门口,门是半开着的。大舅和大舅妈推门而入,我和表婶站在门口。只见一件军大衣平铺在地上,可见是抬走之前放舅公遗体的。因为他的卧室是右边进门的房间。整个房屋也就两间,进门是堂屋,右边是卧室。没有厨房没有厕所。
大舅先是把军大衣卷起来,扔到了外面的树下。舅妈就开始简单收拾,准备把骨灰盒供起来。我和表婶也走进去看下能帮点啥。毕竟这会大白天的人也多,心里虽然有点虚,但还是不怕。
这不进去不要紧,一进屋,一股恶臭顿时扑鼻而来,我的第一反应是尸体臭味,一这么想着立即开始头晕目眩。但转念又一想,不对啊,昨晚才过世的,今早就抬走了,不应该啊。
这时大舅找到了臭味源头,他从墙角提起一个大塑料桶,一看就是舅公拉屎撒尿专用,而且也不知多久没倒过了,桶的边沿和内壁爬满了蛆虫,正扭动得欢。大舅把它提出去倒在房屋背后不远处的小河里还被舅妈一顿训斥。问他为啥不倒在菜地里,舅公门口的菜地种着茄子辣椒,长得挺好。大舅说怕菜地隔得太近臭气飘过来。
表婶捂着鼻子,一脸嫌弃的看着四周,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的说,要不要她去拿个长明灯过来。我们说可以,她就逃也似的走了。临走还来了一句,你们要等到我来才能走哦。大舅表示肯定会等到她过来。我想这个多管闲事的表婶总算管了一件有用的闲事。
她走后不知从哪冒出两个邻居,看热闹一样的在那儿站着看,我看连大舅大舅母都没搭理他们就也没理他们,开始和舅妈简单整理堂屋,这时才开始打量起这间房子。
进门左边是三个大桶,装糠,饲料和米。大桶上面还摞了些乱七八糟的杂物。最里面桶上旁边一个小铁笼子,栓了一只猫,据说另外还有一只,毛色更好点,应该是上午已经被哪个邻居抱走了。奇怪的是居然没偷走鸡咯咯(gege)。
正前方是一个木头的小长方桌。我们准备把它腾出来供骨灰盒。
右边墙角跟放了一个鸡圈,关着四只鸡。鸡圈过来是一张桌子,一个桌腿拴着一只土狗。狗狗蜷缩在桌子底下的墙脚,一双可怜的眼睛惊恐无助的看着一屋子的人,屋子里难得有这么多人。我想它大概已经知道主人过世了,很是难过吧。我们又可怜它又怕它突然冲出来咬人,不知道该不该转移它,怎么转移它,干脆就没管它。舅妈估计它已经饿了许多天了,就打电话让表弟舀点饭过来喂它。
这时大舅从里屋端出来一个电饭煲,电饭煲里还有饭,菜和一个碗,一双筷子。比那个臭塑料桶好不了多少,这个饭煲里饭菜已变黑,也是爬满了蛆,估计屋子里的恶臭这个电饭煲也有一份贡献。
我想舅公临走的日子该是什么样子的啊,看这屋子都成什么样了。问了一下才知道,舅公最近三四天就明显不行了,给他一盒牛奶一整天也只吃得下半盒。大舅说抱舅公遗体上车时感觉只有五十斤左右。我也就不问是得啥病去世的了,因为没人会去管他是什么病,也没人会去找法医验尸,大概猜一下是不讲卫生,没人照顾就行了。
表弟把冷饭带过来后,大舅找了个碗把冷饭盛给狗吃,狗狗也没有动。大舅说这会儿干脆把鸡提溜出来让表弟带回去,免得夜长梦多被人偷,鸡可是目前屋子里最值钱的了。这下狗狗不干了,大舅把鸡抓出来时,狗狗突然冲上来咬住鸡翅膀的毛,看样子是想拼命挽留,却把大舅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它要咬人呢!那鸡飞狗跳的局面顿时热闹起来。鸡翅膀有毛很滑,狗狗咬不住。鸡还是被带走了。
然后大舅把猫的绳子解了,把猫抱起来要给那个傻女人,这时狗狗又窜了出来,要扑向猫,但由于脖子系了绳子,只能后腿蹬地,前脚在空中挠。这时猫猫也是极力望向狗狗,大舅就顺势抱着猫靠近了一下狗狗,让那两家伙鼻子挨了一下,算是告别仪式。这下猫也被抱走了。
狗狗再次缩回它的墙角,一天之内痛失主人和六个伙伴,不知它内心伤感的面积有多大。
这时表婶把长明灯也拿来了,舅妈把准备好的蜡烛和香还有长明灯一起点上。我们就开始给舅公烧些钱纸,一边烧我一边庆幸舅公生前最后一次找我要钱还好我给他了,不然我该后悔了。因为每次我回老家舅公都会找我要钱,而最近几年流行微信支付后就不是每次都能有现金给他了。
烧完后我发现手臂上被咬了一个包,应该是跳蚤干的,回去该洗澡了。大舅说这会儿都算好的了,早上他来时到处都是跳蚤,害得他喷了一整瓶灭害灵。我的天,再次为舅公的居住环境感慨。
我还发现舅公这里不像别人家有压水井或者电动抽水设施。我就问一个邻居舅公喝水问题是怎么解决的。邻居回答前几年舅公还能挑水的时候就去别家挑,这几年没力气了,就在后面小河里舀水喝。我看着那污浊的河水,想起小时候在河里学游泳,大人们在河边洗菜洗衣服,除了唏嘘还是只能唏嘘。
逝者已矣,舅公一路走好,愿天堂没有病痛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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