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故山薇

春日卧病

【唐】刘商

楚客经年病，孤舟人事稀。

晚晴江柳变，春暮塞鸿归。

今日方知命，前身自觉非。

不能忧岁计，无限故山薇。

刘商是诗人，画家。大历时期进士，但仕宦时间不长，做了几年官后就因病辞官，可见身体的确不大好。家贫，好饮酒，又好道修仙，在传说里修道有成，终于登仙。

这首诗记他春日卧病情况，可以看出他的一些思维轨迹，好道修仙，大概也是对自己身体困境的突破渴望。

楚客是指诗人自己。游宦在外，远离乡土，本来就是一重寂寞悲哀。奈何又病，且是“经年病”，寂寞悲哀痛苦都要翻倍了。

久病，客游，性情交织一起，自然人事稀疏，与人没有什么往来。

然而久卧病榻的人在此暮春时节也勉强打起了精神，雇上一只小船到外面转转。平素本来人事稀，这时候当然也是自己一个人，没有人陪伴。

暮春的傍晚，天气晴好，江畔的垂柳已经换上了新装，飘摇着千万条新绿的鲜嫩枝条，塞外的鸿雁也飞回来了。春天很美好。

这些春天最寻常易见的景致反衬出观者的状况。

原来已经春深似海了呀。原来我在屋子里已经笼闭了这么久呢。真是病了许久呢。

颔联显然受到谢灵运名句“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的启发。

不过，大谢已经康复，诗人还犹在病中，两个人诗里后面的心态也就不同。

春天温暖舒适，草木蓬勃葱郁，而诗人却还拖住一副病体。内心不免有些低沉脆弱，自然生出顺命委运的想法。

今日才知道人生是有命运存在的，不由己身来把控啊。

上一辈子大概有过许多错吧，不然今生怎么这样多病困苦，坎坷漂泊呢。

这句心理独白，却是佛教的逻辑。可见诗人虽好道，有时也接受佛教思想，自我开解，自我调适。

尾联道出一时想到的解决眼前境遇的办法。也是古时士人们遇到挫折常有的想法。

家里的境况还勉强，总不至于担忧一年的生计，这样的话，辞去官职，结束宦游，回老家去吧。时已暮春，家乡的薇草一定长得无边无际了吧。

《诗经·采薇》以“采薇采薇”起兴，述戍卒厌战思归之情。刘诗人用此意象，亦传递思乡之意。

人生际遇难定，身体健康情况，有时也的确不是人力可以决定的，诗人春日卧病的心情完全能被理解，然而，前身已是过往，思之无益，当下困境也不一定好改变，索性接受，放下，且享受眼前的大好春光。毕竟，愁也须过，乐也须过，还是乐过为好。

只是，劝人容易自劝难，也或者，刘商已经无数次劝过自己了。

在传说中，他修道有成，身轻体健。这个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