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涯，而梦。」
「无边无际。」
黑影掠过山川密林，巨大的鲲鹏如鱼在水快活地环游于九重天上，而乘鲲人却满面愁容不断向下鸟瞰哀叹。地上，入其目者尽是斑驳疮痍。或有母女生离死别，或有垂髫与狗抢食。路见白骨，河头浮尸。曾经繁荣的稷下至此了无生机。
睡意朦胧庄周潋起眸光，跪坐在鲲上的姿势逐渐放松，伸手轻抚了顺滑的鱼身，随着鲲的摆动左右摇晃了几下，终是低垂着脑袋弓身沉沉睡去。
别无他法。
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在庄周睡去的同时，稷下的河流开始复苏了。污黑的水流褪回清澈，鱼儿闹腾欢跃跳出湖面，而飞溅出的翻白水花则养活了枯草，树木开始疯狂的抽出枝条昏黄的叶成片落下取而代之的是充斥活力的青绿，坚硬的土地秧苗拔地而起，硕果累累压弯树枝。人类身上的病痛伤残奇迹般的治愈了，甚至逝去的人也从死梦中醒来，重逢至亲挚爱相依痛哭。
当扁鹊到达稷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色。
由于疫病死去的尸体被野狗蚕食得残破支离，疮疤泛着黄脓，冲天的恶臭几乎蔓延了整个荒凉的地界。男人的嘴角却挂着甜蜜的弧度。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肉体受着地狱的苦练却浑然不觉，沉醉依赖在虚幻的梦境。
「是你做的吧。」
疫病的解药研制出来了，而睡梦中的人们无法醒来，或者说是不愿意醒来。扁鹊讶然究竟是什么的梦，能使这些人从头至尾带着祥和的笑靥。
在采取药草的山崖，扁鹊看到了憨息的蓝鲲，以及那背上长眠的庄周。
「......」
扁鹊带回了庄周，用尽办法却始终不能令他转醒。
疫病已经在村子里消失，但人却活在了丰盈的理想世界，忘却了现实的肉身逐渐衰退。忍无可忍的扁鹊在禁忌的医术中翻出了强行入梦的药案。
使自己进入了庄周的梦境。
那是扁鹊一生中从未见过，甚至无法想象的美丽奇迹。庄周的梦境就像银河被揉进了冰川般，处处是不可思议的景象，浩瀚宽大却沉默又冷寂。
虚化的蓝色蝴蝶腾空而起，绕着扁鹊飞舞。明明没有任何的言语，却让扁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善意亲近。他看起来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人。
一只冰蓝色的蝶停在他不自觉伸出的手上，轻轻颤动翅膀抖下晶莹的光粉。
「不需要了。」
「我已经替你找到了第二个选择。」
庄周和扁鹊同时醒来，睡眼惺忪的庄周轻轻打了个哈欠，疲惫得像是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过。锅炉里苦涩的药腥传出，庄周先开口了。
「谢谢你救了稷下。」
「医者仁心，不必言谢。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庄周。」
带着稷下的魔道秘密离开的扁鹊，第二次回到稷下，是在身负重伤的情况。
众叛亲离，他被杀手在稷下追上，就地活埋。却意外发现了完全的魔道文明。重见天日的扁鹊失去了往昔所有的善良天真，变成了远近闻名的非法恶医，不再信任任何人。
「如果你是来劝说我的，你可以出去了。」
「大夫，你有多久没做过梦了。」
「自那以后，从未。」
「我却见过大夫的梦。」
「我并不知道你窥视过我的梦境，庄周。」
「你忘了，我曾经见过你救过千百性命。」
「那又如何？」
「这就是你的梦啊，大夫。」
「大夫知道我有多久没做过梦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
「从你进入我的幻境那天起。」
「......」
「你在现实，而你就是我的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