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游船?晚上?”芦芦吞了一大口啤酒,满嘴苦涩,呲牙咧嘴的问道。
“对啊,晚上,运河两岸布了灯景,虽然没有时节下奢华热闹,但在船上荡着看看,韵致也还不错。怎么样,要不要去?”
“我晕水。就来回那种波,水波,一圈圈那种,我看着就会晕。”
“还有这种病?”
“当然了,稀奇不?”芦芦又吞了一大口啤酒,苦得她整个脸都缩起来了,“我说,你说这啤酒为啥要做得这么难喝?而且还会有那么多人爱喝?”
“哈哈哈,还说你会喝酒,你可拉倒吧,别喝了。走走走,带你去运河!游船!”陈伟说着起身把芦芦手中的酒拿过来往桌上一搁,转身便要出门。
“我还没吃完啊!”芦芦急道,“你等等我啊!”
苏镇的街灯已经全部亮起,市井繁华,霓虹闪烁。陈伟特意选择了一条沿河的小路,清静一些,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芦芦手里还抓着没吃完的几样小吃。
“你要不要吃点?”见陈伟回头看她,芦芦抬了抬手中的豆腐串。
“你这个姑娘怎么没一点姑娘的样子?动不动喝酒也罢了,吃都能吃成这个模样儿。”
“好吧!不吃就不吃。”
“嗯,不吃,我来之前吃过饭啦。”陈伟说着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台阶,“从这里上去,有一个广场,绕过去就是武林码头,现在这个时间应该赶得上,我先过去买票,你自己慢慢跟着,到那边检票口等着我。”
“哦。”芦芦不紧不慢的应了声,看着陈伟走远,又小声嘀咕道,“切,嫌弃我干啥,又不是你女朋友!嫌弃我有用吗,没用!”
传说中的武林码头,只是孤零零的矗立着两根雕了花的石柱,石柱顶端托着两只浑圆的大灯,柔和的黄色灯光静悄悄的洒下来。芦芦在空无一人的检票口等着,约略往远处望去,只觉慕色凝重,并不见什么灯景,甚至连运河蜿蜒的身形都在渐行渐远的隐去。她左顾右盼了一会,好吃的都吃完了,垃圾也都扔了,只剩无所事事。只好双手插兜,闭上眼睛站着,又踮了踮脚,随着做了一个深呼吸。
“今天似乎没什么人,我还以为不会售票呢。”陈伟说着把一张票和一杯奶茶递给芦芦,“你喝这个吧,还热着呢。”
“谢谢!”芦芦接过,看了看票额,又看了看奶茶,再看了看陈伟,颇觉得不好意思,“干啥的要对我这么好。不过谢啦,下次请你好好吃饭!”
“客气啥,是我要带你来的嘛!”
二人检了票穿过一条栅栏小道,再踏着气垫桥登上游船。船是封闭式的,舱内设置了许多桌椅,俨然一个小餐厅。他们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芦芦从窗户向外望去,对面的岸上层楼影绰,最近处该是一幢住宅楼,不知何故,亮灯的窗户却并不多。再仔细往近处瞧,只见游船的灯光打在水中,忽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芦芦忽觉头晕目眩,立马收回了视线。
“这里没有你说的什么灯景啊,甚至连灯光都少的可怜。”
“这里是码头,灯景只是游船的一程,等会你就知道了。”陈伟看着兴致缺缺的芦芦,深觉今天这个姑娘怕是哄不好了,不免又想到,其实任她在家中醉酒似乎更好一些。
芦芦哦了一声,低头开始认真的喝那杯奶茶。船舱静默了一会,接着有三三两两的游客上来。约摸十几分钟后,终于攒够了十来个乘客,游船晃晃悠悠的动了。
“你也不要太扫兴啦,另一边码头有集市,等会下了船我们去逛逛。你来苏镇这么久了,大概还没有逛过夜市吧?”陈伟忽然觉得自己居然不会哄女孩子,或者说芦芦大概不太像个女孩子,他想跟她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总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没有啊!我没有感觉扫兴,我只是晕水,不敢乱动!”
“你真的晕船?”
“嗯。是晕水,不是晕船,只要不看着水就好了。”
“我还以为你说说而已呢!”陈伟吃惊的看着芦芦。
“没事,一会就好了。你给我说点趣事吧,或者讲个你自己的故事啥的。”
“故事倒是没有,趣事一大堆……”
……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不觉游船已经驶离码头很远,河两岸的灯果然逐渐多了起来,形状颜色亦变幻纷呈。沿河左岸偶有三两个小型公园,其间必设一座或几座古香古色的凉亭,并且均被各色灯饰打扮了一番。虽说没有芦芦在影音视频里见到的华美,甚至在她看来现代灯光已经破坏了那种美,但是因为身临其间,确实有种不同于北方的江南韵味显现出来,温柔如水。芦芦示意陈伟不必再同她说话,她屏声静气的坐好,细心感受船体在水中蠕蠕推进。似乎推开了重重的叠浪,又似乎推倒了沉重的壁垒,接着又像是变成了一片轻飘飘浮在水面上的羽毛。她的心终于平静下来,酒劲已过,同人寒暄的闹意忽然散了,环顾四周,只觉一片寂静,似乎是人声渐默,又似乎只是她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了。
芦芦的眼睛忽然掉出大颗眼泪,她是如此想念三阳,在她起心动念的每一个时刻,从无幸免的,她都会想念他。但是她再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去联系三阳,就好像在不知何时的一夜之间,彼此已经长大,曾经摊于一纸的凛冽真心忽然变成幼时排遣无聊时光而摆弄的“过家家”。不管是多么真挚,多么迫切的想法,都只会忽然之间陷入不明不白的、羞于启齿的境地。
那时三阳总带着她,在烈日底下走,在星空底下走,仿佛这世间的别处和他处均只有一处——就是脚下。遇着山峰就翻过,遇着河流就趟过,有雨便向雨中去,有雪就在雪中行……她跟在他的后面,有时踩着他的脚印走,有时只是随意的走。他给她讲诸多世间的故事,有自己的,有别人的;又督促她遍览群书;又告诉她心中该有梦想。芦芦总是安静的在一旁听着,时而附和,时而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也总是跟天空的星星一样,乍一看亮晶晶的,再细看又是渐渐隐没的深沉。
在那些漫长的时光里,芦芦像一块干涉的海绵贪婪的浸在三阳带给她的温情和笃信中。许多念想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又日益疯长,长成一个梦,又长成一座城,她在其中日复一日的跋涉,早已忘记了城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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