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凛冬的风,苍劲锋利。芦芦抬眼儿看着窗外被撕扯的那些空气,似乎已经被拉成丝儿拉成缕儿的四处逃散,挤得周遭荒草枯树、废柴烂薪都跟着颤巍巍乱动。芦芦关心的看着它们,缩着脖子等天黑。
傍晚的时候三阳来接她,她披了大姐的袄便跟着去了。出门走了没一会,芦芦发现自己没戴帽子,凛冬的风很快就撕扯到她身上,还好三阳挡在前面走,芦芦不太适宜的裹着身子跟着,感觉脚下走的每一步路都被大风扯的不踏实。
三阳把她带到一家餐馆,据说要介绍一个朋友给她认识。芦芦知道是女的朋友,不由就敛了自己心性,大方的落座,大方的点菜。女的朋友已经提前到了,芦芦仔细看了看,大眼薄唇,容颜秀丽,性格也算和顺,但不是那种她乐意交的朋友。芦芦不知道三阳为何要介绍给自己认识,姑且就附和着聊了几个话。
只是大方点的菜竟然有些不合胃口,芦芦索性决定大方的不吃了。大概真的没什么共同语言,三人食必,三阳便送芦芦回家了。
“这女孩不错。”路上,芦芦淡淡的说。
“我也觉得还好。”
“哦,我知道了。”芦芦顿一顿,把剩下的半句:“可是我不喜欢”咽了回去,百无聊赖的甩甩头。
三阳又说了些其他的乱七八糟的话,他们许久未见,多是些近况如何的问候,只是芦芦一句都没听进去。至少多年以后的回忆里,三阳的话芦芦什么也不曾记住。她甚至觉得后来在她离开平县之前的那段时间,都不曾再见过三阳。
新学期的课程都是实践课,芦芦忙了一整个学期,忙着做设计,做论文。好不容易熬到放假,学校又安排了一整个假期的实习。芦芦跟室友阿利还有另外一个同学榕榕被分到了昌北区的一个外贸公司。公司封闭管理,包吃包住,但是每个星期只准他们外出一次。榕榕是南方人,吃不惯北方的工餐,所以每周可以外出的一次机会都是芦芦和阿利陪着她去逛吃逛吃。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消磨,芦芦被分到设计部,阿利在一楼宣传部,榕榕在外销,所以三个人上班时间很少见面。芦芦总觉得设计部的同事们都很严肃,工作时总是不苟言笑,她在最角落的位置坐着,只能一天到晚盯着自己的电脑无所事事。好在后来赶上公司开发内销项目,总监雅姐忙得厉害,时不时支使芦芦做些跑腿的事,芦芦也总是热情万分的去做。一来二去,芦芦几乎把公司所有的杂活都揽了下来。工房的阿姨绕线喊芦芦去,裁床的大哥拉布喊芦芦去,就连仓库点货验货取货都会叫到她的名字……
每天都体力透支的芦芦日子过得越来越充实,虽然累一些,但她知道自己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就连公司要拍的最新一期的宣传杂志的衣服,芦芦搭好很多套都是直接通过总监的审核……阿利也总对芦芦说,“我一直以为你那幅文艺样子文艺腔调,到了社会上肯定是要吃亏的,没想到你能适应的这么好。”芦芦只好一笑置之,她还真没想适应什么,只是顺着自己心意活罢了。
可是芦芦的心却愈来愈感到空旷,她忽然意识到,三阳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了,或者说,是她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三阳了。
“阿利,你陪我去喝酒吧。”芦芦幽幽的躺在床上,透过蚊帐望着对床阿利朦胧的身影。
“为啥?”
“我想喝醉。”
“没别的啦?”阿利向来了解芦芦,没事不出幺蛾子,但凡异常——用她的话说“必有妖”!
“我想知道我喝醉了会不会胡言乱语,或者还会喊出一个谁的名字来。”芦芦打趣道:“带着你你可以帮我记录一下啊!”
“成!没问题!”阿利爽快的一口应下。
于是那个周末,芦芦请客,阿利和榕榕痛痛快快的吃着炸串,芦芦一个人扛着一听啤酒死命的喝,一直喝到吐,吐到没货,再继续喝……一听啤酒下肚,芦芦已经分不清自己喝的是酒是水了,阿利和榕榕只好一起扛着她回去。
芦芦觉得自己心里还是清明,虽然脑子重的像要掉到海里去,身体又轻的像是要飘到天上去,但她知道她还能控制自己,不免有些失望。便嚷嚷着要再去买酒,但被阿利和榕榕制止了,芦芦生气,只能在二人的搀扶下踢着“正步”走回公司。
在芦芦的记忆中,半夜她曾起来吐过,蹲在厕所吐得爬不起来,就哭了很久,阿利几次在外面唤她,她应着声就是不肯开门。后来厕所的纸终于用光了,芦芦才勉强爬回去睡觉。
第二天头痛难当,请假一天休息。阿利下班回来,坐在床边叫醒芦芦。
“你知不知道你哭了一个晚上?”
“那我说什么了吗?喊出一个名字没?”芦芦立马一本正经捏着老不正经的的腔问道。
“没有。”阿利叹息一声:“你只是一直在说,‘我好难过啊,阿利,为什么活着要这么难过?’”
芦芦听着,瞪大了眼睛,许久没有说话。阿利看看她,摇摇头:“你还是继续睡吧。”
假期很快结束,芦芦没有回家,没有再见到三阳,也没有再联系三阳。
很多时候人生就是那么淡泊,你不主动去维系的关系,忽然就随风散了。芦芦忙着大四的结业课,很快的把这些情绪都抛诸脑后,虽然心里仍然会常常感觉空落,但她再也没有去喝酒,她不想喝,也不想喝醉了说些不想活下去的话。
再见到三阳已经是几年以后。芦芦毕业之后一直在外地工作,工作需求奔波各地,很少再回平县。奇怪的是不知何时起,她和三阳又保持了联系,并且关系还算良好。此外生活平淡,并无波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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