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跌落地狱时，他依然爱着她

年少时喜欢一个人，踮起脚尖吻了他，浅尝辄止便转身离开。

后来当她跌落地狱时，他依然爱着她；

可为什么当她重拾皇冠，他却没有变成王子来找她？

在转身的那一刹那，或许就注定他们再也走不回同一条路上。

1机会

问：面对背叛你的人该怎么办？

答：用尽一切手段报复。

在微博页面敲上一个句号，李心岑瞥见，那个叫赵如森的又不出所料跳出来回复了。于是她“啪”一声合上了笔记本的屏幕。

大概几个月前，李心岑跟cosplay社的朋友去郊外拍外景。那里有一片开满虞美人的山坡，被一致认为拍出照来会很好看。于是她穿着箍身短裙站在花丛里，仰起细长的脖子，右手扶住宽大的遮阳帽，恰好西风流过，将头发吹往她远眺的方向。

她将照片放在微博上，点名@了几个好友来看。可有一个网名她不巧记差一个字，于是错叫了一个陌生人。

那人就是赵如森，与李心岑同校，从头像看很不起眼，清清瘦瘦的，头发干净整齐，没有烫染痕迹。

那之后赵如森开始关注李心岑。每次她发了照片，他都会第一时间冲出来留言，无一例外是溢美之词。偶尔也会提些中肯的意见，比如“离镜头再远一些，会更漂亮。”

起先李心岑没有把赵如森放在心上，也甚少回复他，只当他是个胶皮糖一样缠人的男粉丝。这样的男粉丝多如牛毛，李心岑如骄傲的天鹅般，一边享受着他们的爱慕，一边抬高下巴无视他们的存在。

而赵如森呢，并不在意李心岑的冷漠，始终像个坚定的锡兵。那次阴差阳错一眼万年之后，她的翩跹她的自由，让他心底的一簇憧憬，倏忽就燃起了火苗，顷刻燎原。

他曾经多次来到李心岑的教学楼区，远远望着她朝自己走来，再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他想给她打个招呼，却想不出可供聊天的话题。毕竟擅自搭讪是件不礼貌的事，而他能结结巴巴说出来的开场白，恐怕也只是一句“你好，你家的花生油用金龙鱼还是胡姬花？”这比“今晚的月亮真圆”进步不到哪里去。

五一假期时，赵如森等来了机会。

2 漫展

会展中心举办漫展，李心岑要出游戏仙剑奇侠传的cosplay。她在落地镜前试衣服的时候，赵如森则顶着烈日排了两个小时的队，拿到了最前排的票。

表演当天，李心岑一出现就艳惊全场。她扮演仙剑四代的女二号柳梦璃，雪青色拖地长裙，眉目婉转睥睨生情。赵如森呆呆地仰望着她，节目结束了还没反应过来，后排的观众已经蜂拥而上，争着为她拍照，将可怜的赵如森挤在最外面。

一片喧嚣的闪光灯中，李心岑始终把脸转向最外围的镜头。那些观众没有抢到好的位置，她就给他们一个好的拍摄角度。赵如森突然觉得，李心岑的心灵与外表一样美丽，她是多么善良。

从始至终，李心岑都保持着毫无疲惫的笑容与粉丝们合影，最后轮到赵如森了，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致谢：“辛苦了。”李心岑瞥他一眼，有点面熟。

抓住这个独处的机会，赵如森问她为什么想扮演柳梦璃？答案有些失望——“社长让我演的，我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

李心岑累了，打个呵欠席地而坐。赵如森小心翼翼地挨着她坐下，让自己的手与她的手相隔十公分，一个很适合血脉喷张的距离。

他耐心讲着，柳梦璃是个妖，对凡人动了心，但毕竟人妖殊途。望着李心岑光滑的侧脸，就像这么美的她，遥远得像一颗星，而他仰望她纵使直至海枯石烂，也只是地上一粒尘吧。

于是他鼓足勇气，告诉她自己就是那个一直在她微博上留言的人。李心岑托着腮扭过脸：“好像比头像帅一点。”

这时她接到一条短信，表情突然变了色，像飓风来临的午夜。赵如森吓了一跳，他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么凶狠的目光。

3 短信

发短信的是cos社团的老大，也是李心岑的男朋友。哦，但即将成为“前男朋友”。他站在会展中心门外，垂着眼吸烟，身边有个娇小的穿蕾丝边长裙的女孩为他点烟。他吐出一口烟圈，把李心岑甩了。

路人纷纷侧目，一个穿古装的美女与一个穿朋克的潮男面对面，潮男踩碎烟蒂，拉着一个蕾丝裙萝莉转身走了。美女僵硬地看他远去的背影，许久后才泪如雨下。

有脚步声停在她身后。她呆立了多久，赵如森就在她身后默默凝视了多久。

突然李心岑转过身，反手攥住赵如森的衣领。“你喜欢我是吗，那去帮我杀了那个女的。”

赵如森愣了一下，目光动荡。然后他镇定地说：“你该杀那个男人。他可以毫不留情地抛弃你，那再失去一个情人对他来说也根本无所谓。”

那双手松开了他的衣领。李心岑微微侧了脑袋，蹙眉看他。而他紧抿着唇，不敢挪开视线，细细地观察她精描的眉线，眼瞳上隐形镜片反射的亮光，还有淡紫色眼影下藏着的黑眼圈。

她离他太近了，近到让他连呼吸都不敢，仿佛他屏住了呼吸，时间也就可以一起停住。

事实证明，他赵如森没有说错话。

李心岑方才拽住他衣领时想的是，如果这家伙责备她幼稚可笑，她就正好把怒气都撒在他身上。可是他没有，反而提炼了她的想法，语气里还带一点小小的紧张，这让她呼之而出的怒气不知往何处发泄。

“你不是说过，被背叛了就用尽一切手段报复吗。走，我抓着他，让你揍他。”赵如森郑重地对她说。

接着他居然真的追上了那个潮男，一把扭住了他的胳膊。一声哀嚎窜上云霄，潮男疼得呲牙咧嘴的模样，刚刚好以正面特写形式落进了李心岑的眼里。看到他扭曲的脸，李心岑心中突然无比畅快，哈哈一笑，拉住赵如森的手跑掉。

她买了两杯柠乐，两个人喘着粗气，边喝边回味，她乐得直呛到。

赵如森问她：“心情好点了么。”她转了转漆黑的眼珠，二话不说抱住了他的脖子：“你做的很好，我可以赏你一个吻。”

可是赵如森抓住了她的手腕，从自己脖子上拿开了。

他退后一点：“等你真正爱上我的时候吧。”眼神真诚。这次他说错了话。

可能李心岑习惯的方式对他来说太干柴烈火了，她只是想答谢一下这位爱慕她的拥趸而已，但赵如森却还想得寸进尺越钻越深。天鹅出于一时的怜悯，抱住了这只青蛙，但她终究不会爱上他。

4 遗憾

于是她放开了手。“真遗憾，唯一的机会被你浪费掉了。”她独自走了，长裙划过地面，裙边沾染上泥泞的尘土。

赵如森叹口气，摸摸鼻子，仿佛还留有李心岑对他低语时如兰的香气。

高二开学后，文理分科，赵如森去了新的班级，通过了校篮球队的选拔，一切都仿佛有了个崭新的开始。

这天训练之前，赵如森打开储物柜，这才想起运动服借给了别人，他只好穿着T恤去了球馆。刚投了几个篮，听到门外有人喊他的名字。清甜纤细的嗓音让不少队员一齐回头望去。

那个女孩为打扰了训练进程而鞠躬道了个歉，然后走到赵如森面前，双手举着一件叠放整齐的衣服交给他：“谢谢你的运动服。”

四下里起哄的口哨声响起。赵如森推搡他的损友们：“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得了吧，”损友拿手肘撞了撞他，“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赵如森与王瓷思的相识，是在半个月之前。

那天他接到母亲的指示，绕路去民生大街买牛肉。那里车来人往，而街角，坐着一个留短发的女孩，安静地抱着画板，与周围的市井气息格格不入。身前立了块牌：画像，价格优惠。

她望着喧闹拥堵的大街，倏忽揪住了赵如森的心尖。

他的鼻翼间仿佛飘进了几丝烟味，烟雾中是李心岑，抱膝坐于长长的台阶，上不见楼顶，下不见地面，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眼神空洞。

那是他多次偷偷注视下的李心岑的样子，她跟她的社长前男友总是吵架，然后她就一个人落寞地躲起来，躲到只有赵如森能找到的这片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