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

城西刮了一夜奇风，次日，天上便多出三个太阳，水面上，竟都结着一层薄冰。风未散尽。

城西人少，劳力都去了东边。在家的人，不多，但也将头探出窗来，脸上挂着倦，见谁都只笑，不说话。可终究是要出屋，物什被风吹了个乱。打着哈欠，缩回屋里，摸索着，极不情愿拉开门，风一钻，整个人就醒了。

外头冷，孩子不让出屋。手被拉着，孩子急，咬着嘴，乌亮的眼珠转着，佯作听了大人的话。大人怕冷，要裹紧衣服。手刚松，笑声就入了耳，孩子像泥鳅遇了水，眨眼窜了出去。大人一慌，伸手去捞，落了空。跨出门外，望着，急急地骂。不几句，却就笑了。

各家户都出来了人，收拾着，男人的外衣，小孩的布鞋。有的找不到了，就去这屋问问，那家看看。孩子从屋里跑来，相互唤着，聚在一起。蹲在盆前，又站了起来，壮着胆子，往家的方向瞅了一眼。放下心，将冰块儿捧在手上，极开心地笑了。

蓦地一声猛呵，孩子四处逃去。很快就只剩一个。手湿着，水也浸了袖。嗫嚅着嘴，怕抬头，站着不动。看着盆，冰块儿在游着。忽地觉着什么闪过，浑身一颤，就要哭。怯怯躲着，只让出半只眼睛看。大人却蹲下，轻声唤：乖，来擦手。

老人吃完饭，颤颤巍巍站起来。舌头在嘴里搅，携来一粒米，两颊动着。往外走，要出恭。孩子要扶，不肯。披件衣，兀自走进风里，像棵凝了霜的树。无声，冷峻，偶尔一两声咳。

远处没有什么风景。三两只鸭在凫水，振起翅膀，划破冰面。徐行意自得。风吹皱了湖面，碎了的冰，荡漾着，四散开来。太阳倒映在水中，一只鸭离了群，看着那倒影，察觉着，似与往日有不同。静了片刻，倏而潜入水中。

刘万醒来，赤着脚，头发桀骜地竖着，衣也不着。手支着头，趴在窗子上，往外看。风寻着热，遇了便吹。更觉凉了。刘万拿起衣服，胡乱穿了，呵着手，走出门外。

一出屋，就呆住了。整条街，只剩他一人。刘万有些恍然。

他觉着不对劲，想了想，却又有些想不出什么。更是困惑。定了神，终于发现异常。

往四周望去，静得出奇。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天上四个太阳，雾沉沉，若隐若现，像是冷的。

他突然向屋内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