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在乡里用饭,母亲说明天高春,父亲也这样说。高春大约就是乡里人对于立春的俗谓。他在以前,也很听过乡里人这样的称法,但那时,他并不知道人们所指的就是立春。而明朝的沈石田也有“高春暝色动,北垞返轻舟”这样的诗句,大约所写就是立春。况且沈是长洲人,即如今的苏州。
今早,尚在拂晓时分,他已从睡梦里醒来;但夜里的梦,他醒来后已全然不知,或许根本就没有梦。他醒来后,便没有再入眠,但也因此尽听了楼外悦耳的鸟声。他觉得:这些鸟声,比冬令时更要来得欢快、轻捷;似乎,春天来了,气温变暖,鸟儿们身上的羽毛也变轻了;于是,连带它们的歌声也更婉转和轻灵。
他感到惬意:属于他的清早的时光在悠然的鸟声里轻轻划过。
在后来——其时大约六点四十分——城市的上空同时也响起了震耳的爆仗声。爆仗声虽然并不剧烈,或者可以说温和,但也在断续里此起彼伏。他并不诧异,甚至觉得美好:人们用爆仗迎来了春天,春天是多么美好!
而当他想到“一年之计在于春”,他却感到有些莫名的惶惑。他近来的生涯,除了惯常的工作,几乎只剩些无聊的笔墨。且即使笔墨,诸如涂抹些小诗,或者随笔式的短文,他也都十分率性。他总是抱着一种练笔的态度,或者,甚至于只为打发时间。他想起,昨晚上他描摹的一位醉酒的朋友。朋友姓张,他的女人在门店上班,他喝了酒来接他的女人。张来门店的时候,他正端坐在门店大堂一侧的一张方桌前看书。张显然又喝多了——他说又,是张很有几回在他面前这样醉了——张借助酒,兴致很高,说话也嚷叫似的响亮。他陪同张,便没有再继续看书的心境了。但张说了几通胡话后,有一阵他却躺倒在两张拼起来的靠椅中,他一个劲地抽起烟,一副很惬意的样子。他便学那些印象派画家,用笔企图将朋友张白描下来。但他写的时候,离门店打烊不过十几二十分钟,他便在手机上一阵噼咧啪啦地乱打。及到门店打烊,他竟也打了三四百字,且整体还算完整,于是他不及修改,便匆匆在微信上发了。但到他返回S城,他重看那些文字时,颇觉得很有些谬误。他于是只好在同时存入的简书中修改,而微信完全只作了具有很多错谬的初稿了。但他其实不仅这一次,他习惯了这样的作法。所以他觉得自己作文的草率。
而很可安慰的,据说袁寒云作文有时也有始无终。他想起袁曾经给人写的折扇上的“浊世翩翩”四个字,不禁哑然失笑。他想,现在的世界未必是“浊世”,但所谓“翩翩”,可能他的率性里是具有一点了的。而想到这,他先前对于“一年之计在于春”的话,又全抛到九霄云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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