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婚

    这是一间占地面积较广的老宅，两侧邻里屋外的大门合起来都没它一扇门来的宽广，两樽石狮昂着头瞩视前方，尽管它们身后石壁上灰白色的漆脱落了不少，但是还是让人感觉这宅里的主人身份非同小可。

    卓枚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身边这个帅气的男子，她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就在今早，她在玫瑰网的租婚启事上看到的这则信息:租一妙龄女子回家过年，长相大气端庄即可，报酬丰厚。

    这是她第六年做这样的生意，也是她最为满意的一次，这六年以来，她一直过着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每到逢年过节，无论是情人节还是圣诞节，端午中秋，乡节洋节，都会有人找上门来租雇她或扮演未来媳妇或是相亲聚会，她一次都未曾落下，不仅能打扮的光鲜亮丽出入高档会所，顺带着吃饭也解决了，何乐而不为。

    她身边环臂而抱的男子正测过脸来笑眼迷蒙的看着她，她习惯性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睫毛微微抖动。

    迎接他们的两位老人在四合院内站着，完全符合卓枚对大户人家的看法。

    二老衣着得体大气，老叟喜气深红衬衫冠身，虽然头发鬓白，但是一股子精气神丝毫不逊于壮年。老妇的玫红色长裙几乎贴近地面，白色的束带系在腰间，胸口边上的冠花就像要开出来一般的吸人眼球。

    就在她要开口称呼爸妈的时候，只见老妇两手提着裙摆，小跑过来迅速的抱住了身边的男子，这一幕让她赶紧把手从他的臂膀间抽离了出来。

    只见老妇眼眶发红的不住落泪，抱着男人不断的说着:“孩子，你可回来了！孩子，你可回来了！”

    这一幕就像子弹射进的是自己胸膛一样，卓枚也跟着情绪起伏，伸手抹泪。

    “快进屋吧，屋外太冷了，别冻着媳妇了。”老叟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示意。

    两个女人一左一右挽着男人的手朝前走去。

    或许是刚才的一幕太过深情，又或者是卓枚也太久没回家了，她恍惚之间好像自己就是回到了家中一般的舒适。

    那张熟悉的八仙桌。那桌子上晶莹剔透的五常米，辛爽酸甜的拌萝卜，肥瘦均宜的叉烧，皮酥肉嫩的酱鸭，还有那沾了酱和醋的鱼冻和饺子，一时之间，她竟在欢声笑语和眼泪之中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就像她本就该是他们的女儿或是即将要过门的儿媳妇一样，这一切让她觉得异常真实而又无端的恐惧。

    她口中的妈妈伸过手来牵着她说:“玫儿，你不要客气，就当成自己家一样。”说着话还轻轻的抚摸着她的手背。

    “妈，我卓枚今个儿往后就是你的女儿了，您尽管使唤我，对了，厨房里还有清蒸鱼，我去给您端来。”

    卓枚起身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抓着妇人的双手，她们俩互相客套的起身，电视屏幕春节联欢晚会里的小品‘假女婿’也上演着相同的桥段。

    这天晚上，卓枚失眠了。她辗转反侧卧不能眠，那束碎玻璃的光芒透过窗花照射进来，正好能让她更加清晰的注视这个枕边的男人。

    这是一个脸型较小的精壮青年，金黄色的发梢斜盖住了半边额头，让人十分想把刘海掀开，两段眉毛顺着眼角斜皱下去，尤其是他的眼睛，她想起了白天时候见到他的样子，除却身高不谈，她就是被那一双近乎墨黑的深色眼瞳所吸引，她若有所思的想起来，好像他的母亲，也有着这样一双眼睛。

    男人沉稳的呼吸声在这样安静的夜间尤显均匀，他默契而又规矩的不去碰她，就连睡觉的时候也是一声招呼都不打，着衣倒头睡在床沿的边上。

    两人之间空隙出一大块空位足足能再睡下两个人有余，她想起她以前假扮媳妇那些臭男人的嘴脸，哪怕她不愿意让对面碰她身子一下，也会处心积虑的要么搂着她要么把脸凑到跟前压着头发，更有甚者还有些把粗壮的大腿重重的压在她身上，她就那样喘不过气的熬过整宿。

    她轻嗫的翻过身去，想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指尖停留在了五十分上。

    “四点多了，快天亮了。”她既感慨又期待的哀叹了声，心里骤生出一丝不安。

    根据她以往对于男人的判断，她觉得这是老天赐予她最佳的机会。

    很显然，这是一个未婚，涉世未深的老实男人。不，他应该更是一个孩子，她自信于自己纤细的腰肢和优雅的气质。还没有人至今能与她同榻而卧而不动任何心思的。倘若她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她明年，不，明天她就能带着他回家，结束这样似乎和他一样许久没回过家的尴尬处境。

    最后逼迫她做出行动的是挥之不去的二老形象和这栋令人羡艳的大房子。

    “是时候做出点什么了。”她常舒了一口，给自己心里打气。

    卓枚摸着床沿站起身来，她小心翼翼的呼吸着那令人心跳加速的气息，因为太过紧张，她的膝盖撞到了桌角，这一刻，男人翻个身的动静把她吓得呆立着不动，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身子就像衣柜里摆放的模特一般一动不动，这滑稽的一幕成为她日后无数次想起来嘲讽自己的笑料。

    经由此，她脱衣服的动作更为小心了。双手在后背上拉拉链的呲呲声每一下都抽动着她的心，她真是后悔极了。她怎么会该死的选择穿这么一件及膝米色半裙，为了尽可能不发出声响，她的身子就像摊大饼一样的顺着床沿躺了过去。

    她把身子尽可能滚靠在男人边上，左手紧紧抓着的被子先盖在他的身上，尝试着伸出手去抱着他的后背，尽管他还穿着衣服，凉凉的触意袭满全身，但是她却觉得这个男人的后背温暖而又宽实。正当她满意的要安然入眠的时候，她坐起身子来把被子的末端又给舒平整齐，被子包满的是一个自己初面同眠的男人，和那个一丝不挂的自己。

    时间估摸着过了晌午，卓枚迷糊的被一阵聒噪吵醒，她看见屋内站着慈祥的二老，他们眉间的皱纹似乎蓄满了笑意的看着她两，她还维持着从后面抱住他的动作，卓枚下意识的头深埋进去，她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老妇在床边坐了下来，伸出犹如树皮一般的手抚摸着卓枚的脸庞，一脸温存的看着她。

    “孩子，我知道你是一个好闺女，无论如何，我们也取代不了你在他心里的位置，你要好好照顾这个男人，算是替我了却一个无法完成，看不到的心愿……”

    卓枚只觉得眼眶一热，看到老妇泪水流了下来，赶忙伸出手轻轻擦拭。

    “我知道，我知道。”卓枚不住地点头。

    老头在旁边看的真切，见男人坐起身子来，从身后拿出一沓钱，“非常感谢你两，这是你应得的。”

    “你们已经让我明白了太多东西了，也了却了老太太最后的心愿。”

    卓枚看着他手里的那沓钱双眼飘光，仍旧不停的点着头。

    老叟接着说到:“阿姨她实际上活不了多久了，她呢，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看到，感受到这份家的团圆和温馨。可他，可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爸妈所说的他又是谁呢？”卓枚接过话头。

    老妇挑高了眉毛望着卓枚，“还儿，我的孩子，他去年因为癌症而远离人世了，而现在，我也能去陪他了。”

    卓枚把眼睛咪成了一条直线，顺着二老的眼神看向了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男人慢条斯理的张嘴:“对了，忘记和你说了，老大爷老大妈在报上刊登了一则启事:期望寻一对小两口子一起过年，孝顺即可，报酬丰厚。”

    卓枚听完，把胸前的被子抱的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