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被我遗失在某处的物品中,最令我痛悔的是去年三月丢失的相机。当时面临着人生的重要抉择,心理压力很大,整个人的状态十分糟糕,以一种蠢得不可思议的方式丢了相机。那段时日过得乱糟糟的,相机里存着的相片还没来得及备份,包括三个月前带奶奶去厦门玩儿的照片,我非常非常难过。
那是奶奶被查出宫颈癌晚期的第三年,我年底还剩五天公休,想着趁她这段时间身体状态不错,带她出门旅行。奶奶这辈子没怎么出过远门,最远只到过昆明,去做放疗,住进了肿瘤医院,我们还编谎话哄她只是炎症比较厉害,进这儿治疗的不都是得癌症的人。奶奶内心应该是明白的,但从来不说破。那年我刚毕业,离上班还有一个月,于是去陪她住院,她嘱咐我去圆通寺给她上一道表。我去了寺院,认认真真给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佛祖和菩萨磕头。到出院时,奶奶消瘦得很厉害,放疗破坏了她的消化系统,人也很消沉。
奶奶这辈子多苦多难,晚年多病缠身,除了癌症,还要应付高血压、风湿之类病痛,时不时就要去医院报到。不过生这场病后,她的脾气越来越像个孩子。我提出要带她出门去玩儿,她立刻宣称自己几个月来的晕眩已经完全没有了,满心满眼写着“想去”。到厦门溜达一天后,重新宣布自己不想走路不想坐车不想坐船。吃东西也不想尝试闽南口味,说油腥大,吃得她头晕得很。虽然总嫌这嫌那,但奶奶那几天过得非常开心,因为经历了很多人生的第一次:第一次出省、坐飞机、坐轮船、坐高铁、看海、看布袋戏……12月的厦门很暖和,我陪着奶奶慢慢走过长街小巷,拍了许多许多照片。
三个月后,我遗失了相机。半年后,奶奶遗失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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