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住了那个夜晚

我记住了那个夜晚

清风明月，花香虫鸣。那原本是一个美好的春天的夜晚，可一个恐怖的电话搅乱了我的心情，以致我心慌意乱，彻夜难眠。

那天晚上，我正在看自习，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我弟弟打来的。我心想，弟弟一般不打电话，尤其是晚上，他这时候找我什么事呢？心里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赶紧接起电话来。

“哥，你现在赶快回来！”

弟弟劈面就是这样一句话，而且语气极为反常，我吓了一大跳，赶忙问：“怎么回事？”

“人家跟我闹事呢。”依然是极力压抑着的声音。

“谁？谁跟你闹事？”我有点莫名其妙，心里却又隐隐地有一个答案。

“你说谁？！”

“爸又喝酒了？”我的语气中透露出明显的烦躁和焦急，“又闹什么事啊？这么晚了，那么远的路，我回去到什么时候了？”

“你无论如何得回来！今晚你就做个见证，我要……；你要是不回来，不是他……就是我……”

弟弟说的话让我心惊肉跳，我爸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弟弟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好了，你快点回来吧！我把家都摔了！”我弟弟又补充道。

“行，我现在就回，你们不要吵了，爸喝上酒你不要跟他计较。你躲着他点！”

看自习显然是不能继续下去了，我慌里慌张地拜托一位老师帮我看着班，随即跑回宿舍拿上车钥匙，慌里慌张地发动着车，急急火火往家赶去。

从学校到我老家，差不多四十公里的距离，要走一段弯弯曲曲的山路，还要走一段高速路，回去最快也得一个小时。一路上的车很少，夜也很静，但我的心里却是翻江倒海。

我爸和我弟弟的矛盾由来已久，要说起来也都是源于爱。弟弟没有固定工作，做个什么又没有耐心，三十几岁的人总是在家待着。我爸看着心急，总想劝劝我弟，但他正常情况下又无话可说，于是常常酒后教育，可酒后又容易话多，也容易说些让人难以接受的话。这样一来，我们都不喜欢我爸酒后吐露的真言。我弟弟更是讨厌这一点，所以一见我爸喝酒，就避之唯恐不及。

我爸这个人啊，像大多数父亲一样，对子女恨铁不成钢，他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个和和美美的家。可他教育子女的方式实在是简单粗暴，他很少看到我们的优点，而总是抓住缺点不放。这让我们很不舒服。我弟弟的许多做法都让我爸感到难以接受，比如常常洗手啊，比如跟他一起干活（装修）时戴口罩穿工作服啊，等等，我爸认为这是假干净，不踏实。虽然我弟可能有点洁癖，但这个是人家的习惯，只要不影响别人，不影响事情，其实没必要指责。可是我爸不理解这个，他一直以为自己那么做是为孩子好。

那几天，我妈和云住在我镇上的房子，弟妹上班，几个孩子上学，所以，老家只有我爸和我弟两个人。于是，就有了一开始我弟给我打电话那一幕。

我的车子开得飞快，头脑中不断闪现这些年我爸和我弟的一些事情，很是无奈。

快十点的时候，我终于回到了家。村子里静悄悄的，大家都睡了吧。我弟弟在村口踱着步，等我。

我草草把车停住，一下车就问：到底怎么回事啊你们？我准备进屋去说，但是门却锁上了。我就给我爸打电话，老半天他才接起来，醉醺醺地问我干什么。我说我在大门口，让他给我来开门，他很惊讶，似乎是没听清。我又大声说了一遍，并拍拍门，他才衣着不整地来把门打开。

“你怎么回来了？” 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就开始骂，说我弟把我叫回来没安好心怎么怎么的。为避免他们俩再次接触，我赶紧把他扶回屋子，并规劝他，开导他，安慰他，但是，他听不进去，反而越说越激动，骂着，哭着，状态很糟糕。我见他这个样子，甚至都想大喊几声，把他喊醒，又觉得不合适，于是，少说，多听，由他说。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他终于睡下了。

于是，我出来找我弟谈。我来到我弟这边，一进门就看到一地狼籍，一张椅子被摔得支离破碎，一个电扇也四分五裂地瘫在地上，还有一些玻璃碎屑。门口的铁炉上，是一把刺眼的菜刀。我弟闷声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

看到这一切，我心情沉甸甸的，泛出隐隐的痛感。我不能看到这样混乱的局面，一面转身找笤帚簸箕，一面责备我弟弟不该这么冲动。

我弟弟叫我不要扫，说要让我爸第二天清醒了看看。我怎么能照他说的做呢？还是默默把屋子收拾干净了。

随后，我们开始聊，从事情的起因一直聊到他将来的打算，多少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其中有一个最关键的因素是跟我有关的，我爸跟我弟说的一句跟我有关的话严重伤害了我弟的自尊心，那句话或许是导致他们天翻地覆的导火线。我弟弟说得很诚恳，说到难过处甚至都流下眼泪来。我想，他固然是有这样那样的一些毛病，固然是需要教育，固然是应该尽快改变现状，但我爸有时候管的也实在是太多了，有些话说得也确实是不够妥当。

我们一直聊到凌晨才散，这一晚聊的话大概比一年的话还多。

第二天，我弟弟早早就进城去了。我爸也清醒了，我又跟他说起昨晚的事，他仍然是那股子倔劲儿。最后说不过我，撂下一句“不管了，以后再也不管了”，我们不欢而散。

后来的，他们俩虽然话不多，但是这么一闹，各自好像都有收敛。我爸酒喝得少了，喝上也不再找我弟弟说话，我弟弟住城里去了，也找了点事情做。

现在，他们似乎又恢复了正常的父子关系，打麦子的时候，彼此配合得也不错，父亲节那天，我弟弟还在群里跟我爸说节日快乐。

但是，那个夜晚的惊心动魄却在我的心里永远留下了烙印。真的希望我们一家人能够和和睦睦的，再不要有这样让人难过的事了！同时，也希望为人父母，为人子女的都尽到自己的本分。如果这样，真的就会天下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