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带着一份愁情,阿弟又来到了我的梦中。仍是一双蒙着抑郁色调的眼眸,蕴着无数的疑问与无辜。枯槁的形容上印着时空着意琢磨过的,超越他本来年龄的痕迹。用他生前从来未有过的专注神情与我相见,似在思索或是寻觅什么。
阿弟12岁,拥有四月蔷薇般的笑容,有初生小虎懵懂的梦想,有好奇童稚的思想。阿弟12岁,没见过钢筋水泥的都市高楼,没有听过缠绵婉转的流行歌曲,没有吃过嵌着奶油的雪糕。阿弟12岁,被上帝下放成为游荡的孤魂,被河伯征讨作了祭祀的赝品,被人们遗弃作了饭后的“甜点”。
阿弟死了,一切都死了。河水在暴风雨中战栗,发出凄厉的悲号;尘埃在空气中喑哑的哭泣,荡起迷离的悲情。一切没有灵魂的物种都在向造物主请求,不要带走,不能带走这个还未绽放的年轻生命。唯有人,那些站在岸边冷眼相看的未亡人,眼睁睁的看着阿弟在水中挣扎,呼救,用一切人听得懂的语言祈求他们,用绝望无助的眼神祈求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流露出丝毫的怜悯与同情。阿弟放弃了,放弃了最后对美丽善良的幻想,放弃了最后的菁华,放弃了最后的生义,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于鸿蒙之境。
阿弟不懂,在他死亡的最后一瞬依然不懂,是神造人间、造爱、造人,还是爱造人、造人间、造宇宙、造神?若是爱造人,造人间,那我们存活的人间,又是何等的人间呢?人类的良善与爱心沉沦到哪里去了?人世间的温情冻结了吗,挥发了吗?撕开胸膛我们的跳动的新是冷的还是热的?
面对阿弟的种种疑惑,我又能回答些什么呢?唯有像鲁迅回答祥林嫂那样怯怯地说:可能、也许……之类模棱两可的话。面对道德的沉沦,人性的堕落,面对人类内心普遍被贪欲污染,面对因冷漠而对生命的污染。我们只能逃循入梦,窗外窗内,眼前心里,一种风景,两样情绪。因为这是一个讨伐爱、讨伐温情、讨伐同情心的时代。
阿弟原谅我把残酷的无奈坦露给你幼小的心灵,虽然它带着凄绝,带着血色的苦味,我宁愿选择这种真实的悲歌,祈盼你自疑惑中超脱、飞升。
阿弟,我们不要再茫然、不要再因茫然而惆怅,因惆怅而神伤,因身上而苦痛,因苦痛而悲哀,因悲哀而绝望,因绝望而愤世。世界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阿弟,你可知道,久别后的日子是思念疯狂生长的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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