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夜月亮还亮的晃眼,到午夜时黑云渐渐遮住月光星光,风鬼哭狼嚎的在夜里兜了一个又一个圈子,路上一点光都看不到,冷的骨头酸软,趟着齐腰深的雪用尽全身力气不敢摔倒,我刚从远方回到故乡,那边还绿树鲜花,这边早早就下起了雪。
终于在抬不起腿时看到一处废弃小屋,风雪吹的两扇破木门在门框上像只尖叫着摇摇欲坠的蝴蝶,顾不了那么多的我一头扎进去,摸着门口乱七八糟的农具试图卡住门鼻子,好一会才找到一把锈迹斑斑的旧刀。幸好木门虽然破旧,脚下还有个不小的破洞,门鼻子还算牢固,我终于摆脱了外面的风雪。
房子是典型的东北民房,入户就是灶台,旁边还堆着柴火,往里就是有炕的卧室,窗户用塑料封的严严实实,升起火,脱下冻硬的外衣外裤,总算喘口气。严冬赶回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迷茫的看着灶里跳动着火苗,算了,歇一会,天亮继续赶路吧。
暖洋洋的正迷糊,一阵撞击声把我惊醒,门破了个更大的口子,一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在外面对我张牙舞爪,接着在它身后涌出更多黑影,拖曳着黑雾飘着,仿佛已经将民房围得团团转,我惊出一身汗,背靠灶台扯起脚边的镰刀蹲据地上与它对峙,不知道这是什么杀不杀的死,只觉得汗水已经滑到下颌即将滴落,那东西像是怕火,嘶吼着没有上前,终于熬到天空擦亮,远远的传来鸡叫,它们在我眼前像烟一样消散了。
此地不宜久留,鼓起勇气打开门,雪地在朝阳下反着细细密密的光美极了,我却只顾着寻找脚印,没有,不知是被风雪盖住了还是……
穿上仍旧硬邦邦的外套,关严灶坑门,迎着朝阳惶恐又疲惫不堪的继续赶路,终于在中午到家了,满院子的亲朋好友在吃席,见我回来七嘴八舌的打着招呼,和以往没有不同……不同的!吃的是什么席?没人回答我,只是一双又一双的手把我按在凳子上,一双又一双的手举着各种各样的杯子,盛这各种各样的酒让我喝,喝,喝!
再睁开眼睛,老舅给我一个脑瓜崩,笑着问我过的怎么样,我看着他,只觉得娃娃脸的舅舅也看得出来有年纪了,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回家了。转头几个弟弟妹妹都在,嘻嘻哈哈的笑话我回来了就睡懒觉,今天要回我家看我爸妈呢,拉着我洗漱,热热闹闹的一大堆人回我家。坐车翻过两个村子之间的小丘陵,路两边光秃秃的树枝挂满霜花,我再次推开家门,爸妈给我们做了饭,热气腾腾一桌子,还腌了牛马羊肉做烤肉吃,弟弟吃的满头汗,说要去洗个澡,我家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出来个浴室,用毛玻璃隔着,他洗他的,我们吃我们的,忽然一声巨响,眼见着浴室里闪过什么,冲进去只看到天窗不停的晃,弟弟不见踪影,紧接着客厅传来尖叫,又只剩我一个人了……
恍惚中一声低喝,再眨眼我竟然还在那破旧民房中,风雪渐停,黑影已不知所踪,两位衣着单薄的道长手执拂尘叩门,我擦擦冷汗将两位迎了进来,二位道长精神不济,我添旺柴火,请他们上炕缓缓,转身在农具堆里翻翻捡捡,摸到把还算锋利的镰刀试了试手感别在腰后,又在卧室里找到几只蜡烛,一把雪亮的剪刀。在灶坑将烛火燃起,室内镀上一层暖黄,无形中缓解了些紧张的情绪,我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拎着剪刀,想把卧室其余的几只蜡烛也燃起,却眼见着一条黑影借着我的影子飞速跨过门槛冲向炕上的年长道长,年轻道长刚刚入定并未察觉,年长道长嘶吼一声,抄起拂尘几下就把自己掸的满身鲜血,大吼着:杀了它!
这时年轻道长才回过神来,却因虚弱站不起来,只尽力甩了几下拂尘,转头对我说:用刀!我抽出镰刀,闭着眼睛劈了下去。
年长道长的半个脑袋缓缓滑落,我半眯起眼睛不敢细看,年轻道长从胸前褡裢里抽出一把竹签向尸体撒去,不料一到黑影抽起,竹签散落一炕,年轻道长也被附身了,双目赤红向我扑来,这次我没有任何犹豫,又是一刀劈下去,黑影从那尸身中窜出,因为我手持蜡烛无法突破光圈,满地乱转,晃得我几乎分不清它和我自己的影子,咬牙翻身上炕,我捡起血淋淋的竹签,大声念起金光咒,用蜡烛找着它的真身,手抖着扎了下去,越扎,越怕,越怕,越凶,后来凶性被激起,竹签已经用尽,那黑影剩一块还在不断扭动着,我只觉得周遭一片虚无,抄起丢在地上的剪刀刺下去。
像个小喷泉一样,一坨黑血咕嘟嘟的涌出来,黑影露出原型,皮肤青黑,四肢长瘦,腰腹扁宽,脑袋被黑血覆盖看不清面目,一动不动了。
避免它死而复生,我忍着恐惧,又剪开了它的腰腹,剪掉了它的头,剪的完全看不出它的模样,才力竭的跌坐在地上,满身血污。
鸡叫了,天亮了,用雪清理掉血污,敞开小屋的门,野兽会吃掉尸体。
我,可以回家了。
2022年11月8日夜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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