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在这25年间,父母一直都在种田。他们是不可能让田地荒芜的。他们视田地如宝贝,多一分田,少一厘地,他们都要斤斤计较。种惯了田的父母,他们的手脚闲不下来,觉得自家一亩多田种着不过瘾,就索性去给别人种包田,赚一亩一两百元的外快。对于他们的这种蛮干不要命的做法,我是很有意见的,并严重“警告”过他们多次。但似乎总不奏效。最近一次,应该是在三年前吧,我父母竟然在一个大雨天给人家种田,第二天我喊娘兄弟打电话来告诉我真相,气得我立即打电话去“痛骂”他们一通。这之后,他们总算告别了种田打工的历史。
其实家里堆着很多存粮。我城里吃的米不用他们供应,他们自己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多少,于是亩产上千斤的粮食,只好堆在家里,一袋袋码在房间。这些粮食最终都成了母亲养的猪的主食。看似米变成了肉,肉变成了钱,但若是仔细做这一道数学题,最后岂是一个“亏”啊,最后是所有种田的力气、喂养的力气,全都化成了零。
但是,他们是不做这道题目的。他们只认准了做百姓的本份。做做吃吃,做过吃过,就是老百姓。去年晚稻收割的时候,收割机出了点故障,稻田里大概撒落了不少稻谷,为这件事我父母痛得如同身上割了块肉。每周回老家我都听到他们在说这同一个话题。最后的结果人家赔了我们一袋谷。赔过么也就算了,但没完,我父母后来又去田里捡拾撒落的稻谷,在他们看来,这属于白白捡到的便宜。
今年他们又有新动作,把我堂弟的田从种粮大户那里要了回来,这种田的便宜也不给外人了。我未置可否,反正只要他们吃得落种,爱种就种吧。可是,后来话题还是越听越复杂。因为堂弟的田自己不种,村里人就在他的田边搭个鸡棚鸭棚或种几株菜什么的,这就属于侵占别人利益了。所以在我父母眼里,这是绝不允许的。他们是和尚不急太监急,说一定要去跟人家交涉,一定要让人家把侵占的田让出来。我劝他们省省歇,为了几捧谷而闹得气火火的,实在不值。
所以我家种田,纯属多此一举。所以,我在老家种田,纯属形式主义。无非是办公室坐久了,坐得腰酸背痛,通过种田这种体力活,给自己的身子骨一次严厉的惩罚。另外,也让自己与泥土有一次亲密的接触,在弯腰插种的时候,向生我养我的这一方土地鞠躬致敬。再另外,就是比较自己的人生。25年前我这样弯腰种田的时候,我无法想象25年后的自己,现在我通过种田这个姿势,再回首寻找25年前的自己,然后体味人生的种种滋味。
昨天我种田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四五个小时。拔秧用了一半时间,种田用了一半时间。我在田边的堰沟边,长时间休息了三回。口干舌燥的时候,甚至想俯身下去猛灌一顿凉水,但到底还是不敢。傍晚五点多钟的时候,太阳还高高挂在空中,一丘田只剩下最后一道空白,种完它只需半个小时。但此时我已无能为力,我并不老的老腰死也不肯踏进水田里去。无奈,只好拖着两腿的酸胀回了家。
我早就预知到了今天会是什么结果。今天的结果是:走路蹒跚,站着说话也腰疼。我还知道另一个结果:如果今天继续坚持种田,种到晚上的时候,这种酸痛会慢慢消失,明天早晨起来,反而一身轻松。
做任何事情都不可半途而废!我身上的这种意志,可能就是以前种田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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