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落叶

课间，我走过新筑的水泥路面，不经意的一瞥间，一片斑驳的落叶赫赫闪入眼帘。驻足，弯腰，伸手，我小心翼翼地捡起它，像捡起一件多么重要的宝贝。它的叶柄捏在我左手的两根手指间，我看它，看它星星点点锈色的斑痕，看它有点颓败与灰冷的色彩， 看它瘦瘦细细的纹理，也看它干枯无生气的叶面。就是这么一片病态的，弱弱的，没了丰满润泽的水分的落叶，使人很容易想起油尽灯枯的孤独飘零，落叶归根的生命归程，还有备受病痛折磨的人生岁月。

但是，我还是拿着它信步走进了教室。霎时，三十双新的放着光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们老师手中这件“宝贝”。使人忽然觉得，再普通的东西一旦到了老师手中仿佛都变了性质，拥有了无上的魔法，成了多么稀奇新鲜的东西似的。而且，刚升入一年级的新生似乎对什么都充满兴趣，也拥有极强的好奇心和积极感。

“同学们，你们觉得它漂亮吗？”不知为何，很自然地就想听听他们的看法，也想走进他们的世界，努力地想走进去。可是，我清楚地知道，成人与孩童之间到底是有着不可逾越的思维界限，即使你想多么童心一点，但还是要折服于远不如孩童的那颗真正的童心。

记得昨天傍晚下班回家，我看天上白云朵朵，随口对后椅座位上三周岁六个月的女儿说：“墨墨，你看，天空多美呀！”

“嗯，好美呀！有蓝的有绿的有红的有白的！”并不能正确感知颜色的她口头上仍轻车熟路地分辩着色彩。

“白云像棉花糖一样。”我有意地努力让自己变得童心一些，也极力用童言童语和孩子交流。

“不是，像爆米花一样！”女儿稚气地急忙否定。

我呆住了，有那么一刹那，我讶于孩子成人不可及的想象力一度忘我。是啊！今日的白云圆圆的，一小朵一小朵的，确实更像“爆米花”——

“漂亮！”

“不漂亮！”

教室里同时响起了两种声音。

“它被虫子咬了，红色的就是被虫子咬了的，所以说不漂亮。”“有黑色，还有个小洞。”“它枯萎了，它坏了，它快要死了。”

……

“它颜色漂亮，有绿色，有黄色，有红色。”“它从树上飘落下来时像小蝴蝶。” “边上还有两个小叶子呢，长呀长，像两个小翅膀。”

……

我又一次讶于孩童天然自带的童心与发现的能力。很多事情中，觉得已经够童心的我，一次又一次意识到：孩子的心，是一片成人永远无法企及的芳草地。你只能欣赏它，靠近它，哪怕近些再近些；但远远不能掌控它，臆料它；更不能践踏它，折毁它。因为，它总会不经意中送你一个又一个惊喜，鲜碧连天，暗香盈盈。

——新学期伊始，又一个六年，又一次青青田野白色韭花怒放的时节，我愿用再一个六年的时光陪你们慢慢长大。我也会尝试着还原一颗最真最纯的心去走进你们的世界，那也是一个我曾经拥有但不懂珍惜，如今失去方犹知珍贵的一个纯粹的世界。那里，我获取并享受一份难得的宁静与遗失的单纯。

——孩子，成长的路上从来不缺乏花香，用你们日渐丰腴的心灵慢慢体会，我期待。

一片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