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品

我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满屋凌乱，随着一袋一袋杂物丢出房间，小小的出租屋渐渐清爽起来。

我原来是很难丢弃东西的。早就不好看很少上身的衣服，只要没有穿坏，叠来叠去塞来塞去，尤其是有些衣服是女性长辈送给我的，即使从来不会穿，也好像承载着一份嘱托，不忍遗弃。小物件也是这样，总想办法把它们放置在什么地方，只有一丝可能的用处，在我心里就没有“丢掉”这个选项，如果物件是什么人给我的，便更会长久地留着。

直到有一天，我意识到我在这个城市可能只再生活两三个月了，有用的，没有用的，可能都不能带走，才开始把用得少的物品向外清理，开始非常困难，放进垃圾袋又捡回来，思考有没有哪个朋友会用得上，杂乱的房间和心绪让我很纠结。直到我开始把它们丢出去，我意识到，出来我自己看中它们背后默许有的一些情感，从屋里搬出去放进垃圾堆，收废品的人都不屑一顾，只会留下对他们有用的纸盒而已，而这些不适于此时的我的物品，那些在我之前和之后几年找不到时间安置的期待，早就应该清理出我的生活，留下一些空间，让我的当下保持清爽和活力。放下那些别人对我不合适的期待，也放下那些自己对自己不切实的期待，回归当下的我。发现搬离只是契机，对生命的整理，早值得经常进行，才是善待生命真正的价值。

仍然有些东西，丢出去又会捡回来。

风筝

我有一个风筝，很大，三角形的，有明快的绿色条纹，配有大卷风筝线甚至还有放风筝时防止风筝线割破手指的手套。

准确地说，我不只这一个风筝，而是有过好几个。

我不止一次在春天到来前买过风筝，都是三角形的，长大以后却没再放过。

曾经，有一个三角形，有兔子图案的风筝陪伴过我的童年。

小学的时候，不会玩，放学会用所有的时间写作业。不是作业有多少，而是觉得就是所有时间都应该用来写作业。老师简单的作业要求，我也会繁琐地去做，把作业本上的圆点儿涂得非常圆非常黑之类，做些低效的无用功。

有一次，不知怎么，春天时候，燃气起放风筝的念头。于是第一次，第一次抢着课间的时间、午休的时间提早完成了作业。跑到爸妈单位的小球场上放风筝，真就自己放起来了放空一卷线，仰头看会儿天空，到天擦黑儿，妈妈该下班了开始收线，然后和妈妈一起回家。那段时间，我的学习生活前所未有过的轻松不纠结，成绩也提高了。后来，也许是短暂的春天结束了，也许是生活发生了变故，这段轻松的时光便悄然离去了。

长大之后，我这不会玩，过于在乎细节，不会取舍的特质一直保留。很少有完成所有事情感到轻松的时候。我经常回忆起那个三角风筝陪伴过我的那段时光，重新买一个风筝，也是三角形的。大学毕业前，在大城市的角落里放过一次，偶有能放风筝的地方总是太多建筑、太多树、太多人、太多会纠缠到一起的线。生活也是这样，总在追赶，总是拥挤，千头万绪。

又有过不同颜色崭新的风筝总藏在房间的某个角落，它们都是三角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