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上了年纪就喜欢回忆，尤其是追忆过往的辉煌，而一座城市同样会偏执于寻觅其老味道，或是名胜，或是古建，或是老街。曾被誉为“直隶第一街”的西大街于2009年喜获重建，成为保定别具一格的新景观。昨天陪老人看病的间隙，我终于得见其真容。
西大街的历史几乎与保定同步，它始建于宋，兴于元，盛于清，因接近直隶总督署与皇帝行宫莲池而繁盛一时，许多达官显贵在此置地建宅，一些衙门也到这里立足，特别是卢汉铁路的开通，极大刺激了这一片区的商业发展，大量的商铺货栈云集于此，同时它也成为古城众多历史事件的见证者。
地处保定市西大街629号的贤良祠建于清雍正年间，用于祭祀“忠勇威爱，公论允翕”的文武地方官员，入保定贤良祠者有梁清标、于成龙、李光地、赵文栋、李卫等功臣名士。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保定市国民党党部成立于此。1925年春，中共保定支部在祠内创立。建国后，贤良祠改做民宅，古老的印记已所剩不多。其实，现在的西大街也难觅昔日旧颜，令我大感失望。
我由最西侧进入西大街，迎面便是气派非凡的一座牌坊，四柱三门硬山顶，砖雕斗拱连枝纹，正面门楣书“西大街”三个金色大字，背面是繁体的“瞻岳”二字，其为原保定古城墙西大门的名称，取遥望北岳恒山之意。街道地面铺以条形青石，顿生沧桑、斑驳感，而两侧的建筑也颇具老气儿。
沿街是鳞次栉比的二三层仿古建筑，拱形门窗、尖状楼顶，灰砖马头墙也不少见，大有中西合璧、南北交融之势，乍一看似是置身于民国街巷，让我眼前一亮，但细细打量过后，难免怅然若失。绝大部分楼房是用做旧的砖瓦搭建而成，泛出簇新的贼光，犹如浓妆艳抹的花旦，只可远观，不可近瞧，否则会坏了叫人心动的初觉。
看似琳琅满目的商铺，也几乎是全国同质化的大路货，诸如茶庄、画社、酒肆、咖啡屋以及随处可见的烤串、糖葫芦、功能茶饮，所谓的地方特产也只具唬人的招牌，但西大街也不乏使我心动之处，第一便是其特别适合拍照。西大街十分上镜，随手一拍即满含复古风，很多人跟我类似，不停地变换着镜头的角度，以期获得视觉盛宴。还有一对新人在拍婚纱照，满脸兴奋之色的新郎一身“戎装”，略带羞赧的新娘则身着大氅，两位预备新人与一条预制古街对撞出别样风情的火花。
而我最为心动的是两个场景。路过一家售卖旗袍、雪花膏等国货的小店时，“夜上海”的靡靡之音妖娆地从门缝间宣泄而出，在青石路面上扭动着缠绵的腰肢，将一段街面渲染得迷离朦胧，犹如被魔都大上海浸润了一般，充斥着迷幻色彩。而当我途经一家咖啡店时，瞥见一位小姐姐正端庄恬静的坐于窗畔，清秀的脸颊镂刻在白玻璃上，剪影为一副清照嗅梅图画，一缕馨香刹那间升腾为“古街”上空绚烂的烟花。
时光易老，古迹易逝，尤其是经过浩劫的洗礼，神州大地已少有古建的真容。但当我放低了期许的准绳，心态便平和许多，尽管西大街已难言原汁原味，但其修复一新也足以值得庆幸。假如我们往后穿越，站在2123年的时间刻度上，回眸如今的景象，眼前的新建筑当属百年古迹确凿无疑了。
或许我们不该苛求，新旧本就是相对的，把时空拉长，模糊真伪的界限，淡化古今的区间，让蹉跎许身苟且，让晓色迷醉星辰，让回味出走索然，美好便不期而遇，古韵便隐身灯火阑珊处。我徜徉在涅槃重生的西大街，失落的情绪慢慢释然，自己不正在替未来人见证古迹吗？不是正在记录每个独一无二的晨昏吗？何憾之有？
2023.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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