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去边塞时,便因两句边塞诗词对边地生出了无限向往,一句是王维的“长河落日圆”,一句为纳兰性德《长相思》里的“夜深千帐灯”。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评谢灵运的“明月照积雪”、谢眺的“大江流日夜”、王维的“长河落日圆”之境界为“千古壮观”,认为在词中纳兰的这句词可以与之相比拟。
单就王维这句诗与纳兰这句词来看,前者写大漠黄昏,后者写关外风雪寒夜,的确写景壮丽,构境阔大,确乃绝笔。
在今天的小学教材里,可以看到纳兰的这首《长相思》,小孩子们反复朗读、背诵,或许未能全然理解词人的情感,但我们都曾历经漂泊的大人们,却大都可以从这精炼简短的语句中感到深深的共鸣。
词用寥寥数笔勾勒行军之境况,不作刻意粉饰,书写出对故乡的无限思恋。现在有句话叫:奔赴山海,心怀热爱;但有时候,奔赴山海,也可能是因为无奈——心中所系着的,是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无限牵绊啊。
让我们再来重温下这首词,夜深人静时分,字字敲在心头。
《长相思》
清·纳兰性德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这首词写于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当时云南平定,纳兰跟随康熙帝出关东巡,祭告奉天祖陵。出山海关时,塞上迥然不同的景象以及风雪凄迷苦寒的天气引发了词人对京师家中的思念,于是写下了这首词。
词纯用白描手法,仿佛随手挥就,情感却很真切充沛。上片写行军不辞辛劳,跨越山川,向着山海关进发。“山一程,水一程”,看似是语句的简单重复,却在反复中叠加出山水迢迢,千里万里之感,路途的遥远,跋涉的艰难,便在这两句间流泻出来。下句则写出身远行,心却似乎还停留在的情感。
上片收尾“夜深千帐灯”取景豪壮,历来备受好评,用五字勾勒出夜深时分,广阔寒冷的地域里,数不清的帐篷,依然点亮着灯火。灯火久久不息,映照着帐内无眠的人。
这五字便如一幅画,是对宏阔远景的静态描写,同时也是对下片夜深人依然无眠的映照。词人仿佛抽身出来,远远地在隔绝在这千帐之外,静静地凝视。
下片写夜晚一更又一更风雪交加来袭,随着更深,时间推移,帐外风雪之声依然毫不停歇,这些声音缠绕耳畔,让人眠不成,梦不成。那远方的故园里,没有这声音。
本来还可在梦中寻,可梦又不成灯又烬,便只好空对长夜。
这首《长相思》上片从空间写山水重重,下片从时间写风雪不止,写离家日远的羁旅之思,辗转反侧,语言、情感均真切自然,打动人心。试问,世间哪一位行路人,不曾体会过、反复咀嚼过这般滋味呢?
王国维评纳兰“以自然之眼观物,以自然之眼言情”,这首词是很好的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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