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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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我沉浸在往事里无法自拔，哭到嗓子嘶哑，眼睛肿痛。猫早在我大声哭出来时，就跑得无影无踪。

一张纸巾出现在我眼前，“擦擦吧。”这个声音让我身体为之一震。泪眼婆娑地抬头，肖聿手里拿着一包纸巾，对我咧嘴一笑。

我其实该猜到的。白猫，小豆包，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只会是他。

我没接他手里的纸巾，偏了下头躲开，一只胳膊扶住了旁边的桌子想站起来，没成想跪坐时间太长，腿早就麻了，刚一着地立刻朝着地面跌了回去。我“啊”地一声惊叫，闭上眼等着屁股落地的疼痛。预计的疼痛没有来，来的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我咬着牙发狠地闭眼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

我冷冷地推开肖聿，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被一声大喊打断了。“肖聿，你怎么回事？扔下我就跑了，这七八包猫粮太沉了，搬回来我胳膊都肿了，你看你看。”一个20岁上下的女孩子冲了过来，黑色的低胸紧身T恤，茱萸粉的短裙，小巧的瓜子脸上涂着粉色眼影的大眼睛顾盼生姿。女孩嘟着嘴，撒娇地拉住肖聿。

心中涌出一种不可名状的酸涩，我拖着麻酥酥的右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肖聿把那个女孩的手扒拉下去，快步赶上了我，“珏翊，我们好久没见了，找个地方坐坐吧。”我脚下毫不停顿，“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推开门，直接走到外面，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钻进车里的同时我下意识看了后面，他没跟过来。“呵”我心底里冷笑了一声，几年过去了，果然还是这样，遇到点障碍就知道往后缩，怂货。

回到家里，踢掉鞋子，我衣服都没换，歪倒在沙发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脑海里不由自主回忆着今天跟肖聿的重逢。

我其实特别恨他。三年来这种恨意一点都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相反，越来越强烈。

在常海景告诉我真相那一刻，我心里充满了对肖聿的愧疚，我不但错过了他，还错怪了他。可他走得那么彻底，微信拉黑了我，手机也销了号，就等于说要把他自己从我生活中彻底删除，不给我留一点联系的可能。我最初几天痛不欲生，觉得是自己辜负了他。但渐渐冷静下来之后，对他这种有了坎坷和困难就马上抽离的行为特别失望，还有一点受伤。这是不是说明，他还是不够爱我？

我收拾了心情，开始了新生活。法考，拿到律师证，来到北京进入大律所，我有条不紊地按照自己预想的安排推进。每天忙忙碌碌很少想起他，看起来我已经把他完全抛在了脑后，我一度也这么觉得。直到姚晓月结婚的时候，她说肖聿会回去给胖子当伴郎，问我能不能当伴娘。我一向自诩稳定的情绪当场就失控了，我忍不住恶声恶气，还在视频中瞬间变了脸，吓得姚晓月连连道歉。这一刻我明白了，肖聿就是我心底的一个伤疤，不能碰，一碰就流血。

这些年来对我明里暗里表示好感的男人不少，有办案过程中遇到的客户，也有合作过的同行，但我心如止水，没有过一点点波澜。我妈有点着急了。她说陈近超不合适的话，还可以问问其他人，我爸这时候会出来给我帮腔，我打个哈哈也就糊弄过去了。

我继续发着呆，想着的却是今天在猫咖看到的那个年轻女孩，他，已经投入到新一段感情里了吗？这个念头让我满心忿恨。我恶狠狠地撕扯下来身上穿着的衣服，走进卫生间冲澡，在水幕下我大声地咒骂着肖聿，王八蛋，胆小鬼，怂货，死渣男…..

躺在床上，我以为自己肯定会失眠，没想到很快就睡着了，看来今天真的是太耗费心神了。我做梦了。是重复过很多次的熟悉场景，水下。以往那双手把我托上岸，我看向他的脸时就会醒，这次，我清楚地看到了肖聿的脸。他专注地看着我，笑得还是那么温柔，我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你跑哪儿去了老不回来？他笑眯眯地不说话。这时，那个小姑娘忽然游过来抱住肖聿，大声对我说：你拉着我老公干吗啊！

我悚然惊醒，一摸脸上竟然满是泪水，梦里既悲伤又委屈的心情此刻仍然盘桓不去。我抱着膝，将脸埋在腿上，任由眼泪肆意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