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一)
晴时出雨澄天幕,箜竹独恐将情误。可谓相思可谓嗔,慌把隐盼寄前路。
墨渊听了叠风所述,独自踏入东荒,漫步在柳林湖畔,一风一物隐约带着桃花香。微风吹翻着衣角,临风而立的男子紧闭双唇,似是深深凝望,似是倾心而待。一阵轻簌脚步踏来,墨渊转过头,眼前的女子青白纱蔓仙姿袅袅,双眼顾盼流转,只微微一笑,万般情素只想只手入怀。墨渊伸出手,灼灼而盼。白浅抿唇略略垂目,嘴角上扬,纤纤指尖滑入墨渊掌心。墨渊牵着小十七,边走边说:我从不知你对旁门左道上了心。白浅噗嗤一笑说:师父这是有些失落了?怪自己当初没教教我此等实用术法,倒是让那老凤凰得意。
墨渊紧了紧手说:且让他得意几日。不过,你这易容框人的计谋,自悟得不错。白浅一听来了精神,拿着扇子比划着对墨渊喋喋不休。墨渊含笑不语,听了一会不经意的问:天族的天子妃,你是想用来镇你那狐狸洞吗?白浅摇着头说:用她镇洞,怕是扰了我这清净地方。你来时可看见了那东荒边上的水兵?我青丘地界,容不得他人窥视,有多远给我滚多远。天族不撤兵,我就能让他们的太子妃做成那羽毛掸子。墨渊点点白浅的额头说:你这爱好着实气人。
这一边墨渊和白浅闲庭信步,逛着东荒大泽。狐狸洞的禁房内,凤九女君拿着个羽毛掸子敲着锁住其华太子妃的寒铁链喋喋不休,其华咬牙切齿的对怼着。
凤九指着其华说:你少给我摆着个太子妃的臭架子,今日本君不好好收拾收拾你,你真当我们青丘狐狸是吃素的!
其华瞪着白凤九恨恨的说:你们别太得意,东海水兵就在你东荒边上,再不识趣点,当心拿你们祭海!凤九虚发出一个嘴巴直直拍向其华。这位太子妃的脸上立刻晕上了一个青红爪印子。
凤九眼珠子一转说:等了这许久,怎么不见你那废柴太子来捞你?唉,你这太子妃呦,上古神族,母神亲戚呀,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
其华哪受过这等冷嘲热讽,只恨端着个正统太子妃的身份,不肯自掉身价,竟也一个脏字都骂不出,就着寒铁链的寒气,毒火攻心。
小凤九骂累了,伸着懒腰走出狐狸洞,一个闪身落入湖心小岛的茶亭中,迷谷赶紧递过一杯清茶说:小殿下骂累了吧,快喝口茶润润吧,得空了继续啊。凤九灌了一大口茶说:你去吧,这彩鸡油盐不进。说完望着湖边正在漫步一对人,惆怅又羡慕的喃喃着:墨渊上神对姑姑真好,多贴心啊。迷谷伸长脖子叹息着说:姑姑这一根筋,也不知何时能与墨渊上神共结连理。主仆俩又担忧起他们那不解风情的姑姑,长吁短叹。
九重天上,天君推翻一地竹简,大声斥着白浅种种“劣迹”。最后叫来太子夜华,为了维护天族颜面,让夜华去青丘将太子妃带回来。夜华觐言到:以青丘的盘算,定要让天族先退出东海水兵,天君有何交代?天君想了一会说:让东海水兵退至东海岸边。
夜华想着天君的话,来到东荒。远远看到墨渊牵着白浅悠闲散步,白浅那熠熠闪烁的美目,娇羞含嗔的模样,是夜华不曾见过的,他无来由的烦闷,快步走上前。湖心亭里的凤九呛了一口茶,站起来指着远处的那一身玄衣着急的说:迷谷,将那太子给我赶出去,煞风景。
迷谷晃悠到夜华面前,一伸拦住了他,歪着脑袋说:太子殿下,不好意思,我们姑姑这会儿没空。夜华忍着怒气说:让开。迷谷直起脑袋说:你是那九重天的太子,又不是我青丘的主子,我凭什么要听你的?夜华眼望着远处湖边那一对身影,心里泛着酸,忍无可忍的一个仙法把眼前这聒噪的小树精给弹开了。迷谷从地上爬起来,冲着凤九大喊:小殿下!天族太子撒野了!话音刚落,凤九一阵风冲过来,亮出剑指着夜华大声说:你们天族欺负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动手打人是吧?我这就去把你那太子妃拔光毛!说着转身往狐狸洞走去,夜华又发出一个仙法将凤九定在原地,没搭理她,径直朝白浅走去。
墨渊看到夜华满面怒容的走来,把白浅推至身后挡着,迷谷跟着小跑过来,抢在夜华面前说:墨渊上神,姑姑,这太子把小殿下困在狐狸洞外,还动手打人!白浅听到后立刻火气往上窜,从墨渊身后提着扇子踏步出来,刚指向夜华,却被墨渊揽过腰一只手压下,白浅忽的整个人贴着墨渊,愣了,不敢动。夜华见到他二人如此,脸色黑得不能再黑,对白浅冷冷的说:浅浅,我有话要单独和你说。说完刚要出手拉过白浅,被墨渊一手抓住手腕,墨渊也警告的口气说:夜华,你无非是为了你的太子妃而来,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说完揽着白浅的手臂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搂得更紧。白浅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她心里不住的数落自己怎么每次离师父近点的时候都如此脓包,让自己这青丘女帝的霸气碎一地。但又想想,这次是自己自作主张将人家妃子绑过来的,一狐做事一狐当,不能连累师父。想到这,轻轻推了推墨渊,示意放开她。夜华酸涩到底了,拧着眉拉住白浅手腕,用力往自己怀里拉。都到了这个时候,墨渊怎么可能罢手,他二人一个搂着不放,一个抓着不放,各自用仙力对抗着。
迷谷看到这个场景,慌了神,这两个父神儿子都不是好惹的,虽然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场面够惹眼,但眼下这状况他一个小树精哪里拦得住,这样打起来,他的上神姑姑也只能干着急。不行,得赶紧找个厉害的来拉架。迷谷转身飞出东荒,直奔十里桃林。
情(二)
子阑与胭脂从狐狸洞里相互低语着走出来,刚出来就见到被定在洞口的凤九,两人傻了眼,再望向远处湖边,不得了了,子阑一个闪身扑过去,胭脂留在凤九身边琢磨着怎么解开这个定身法。子阑冲到那三人面前,看到师父的架势,再看看夜华的表情,瞬间明白了状况,默默退到一边,冲白浅挤眼睛。墨渊先开口对夜华说:夜华,十七已是青丘女帝,与你身份不同以往,不要再生事端。夜华看着墨渊,再看白浅在墨渊怀里脸色微红,立刻立眉,再次发力。墨渊将白浅反手推至身后,对白浅说:十七,子阑找你有要事,去吧。
子阑连忙上前拉过白浅,同时偷偷瞄了一眼已是怒火爆燃的太子,缩了缩头,拉着白浅往狐狸洞跑去。
夜华转过身欲追上,墨渊发出一道仙障拦住。夜华怒转回身,亮出青冥剑说:墨渊上神,我与浅浅曾有三世情缘,即便她与我已无婚约,但你只是他师父,你就不怕这四海八荒诟病?你枉顾人伦纲常,枉为人师,与自己的徒弟生出如此不堪之情。墨渊迎着青冥剑神情坦然的说:七万年,百转千回。夜华,你再执着又有何用?夜华眼圈泛红,其实他最不想承认的就是白浅等墨渊的那七万年,那样的甘心付出,他夜华比不上也比不起。夜华不敢再听墨渊接下来会说出什么,他只想挑战眼前这个让他穷尽一生都无法比拟的战神,他的同胞大哥。一道青光闪现,青冥剑剑声作响,墨渊挥手四周布下金光仙障。
夜华出剑招招凌厉,墨渊一手背后,一手翻掌幻化出一柄虚光剑影与青冥剑对峙。夜华见墨渊如此轻视,竟不亮出轩辕剑,只以剑影迎战,他感到倍受轻蔑与侮辱。夜华曾得父神之力,加上他生来修为就比一般上仙高,虽不达上神,却也有些实力与战神相较。墨渊与其说是迎战不如说是试练,他的这个名存实亡的同胞弟弟的本事他还是有意了解一下。
正当二人较量之时,胭脂慌了神,丢下凤九将白浅子阑叫出来,白浅出来时也愣了,师父竟然用剑影!她没注意那仙障,急着奔过去,不出意外的被弹了回来,子阑和胭脂赶紧扶住,子阑叹气损着白浅:十七啊,你怎么回事?没看见这是师父布下的吗?怎么没把你狐狸脑袋撞开花。白浅使劲丢过一个白眼,病急乱投医般使出全力去化解那仙障,就在她发力同时,折颜扯着嗓子远远喊:小五!快停下,别……。墨渊这边正在聚精会神较量着,冷不防白浅在动他的仙障,这仙障与他神识相连,有人妄动便会分了他的神,就在墨渊将将看了白浅一眼时,夜华提剑直冲过来,剑尖插入墨渊一边肩膀。仙障外的人都愣了,白浅马上停了下来,折颜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埋怨着白浅说:你,你可真是墨渊的好徒弟!
墨渊眉头都没皱一下,用剑影用力拨开青冥剑,拉开一些距离,他感觉得到,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夜华竟起了杀念。墨渊将剑影提起用力劈下来,夜华将剑横举过顶接下墨渊这一记劈砍,他没想到战神之力竟如此强大,不过一把剑影,震得他单膝跪地,握剑的手被震出鲜血。墨渊的剑影狠狠压住夜华,二人周身仙泽涌出,夜华终是不敌,收回剑,踉跄着站起,墨渊出手撤了仙障,白浅提裙跑到墨渊面前,看到了墨渊左肩流着血,马上掏出丝帕堵住伤口,墨渊拍拍白浅的手说:无妨。白浅生气的转过头,指着夜华说:夜华,你就不怕我拿你那太子妃祭了这东荒大泽?夜华咬着牙,深深盯着白浅说:今日只我一人来,你若不放人,天君绝不会放过你。白浅,那个人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但你囚困天族太子妃,青丘与天族的帐便要另算了,你好自为之。说完看了眼墨渊,抿紧了嘴唇转身离去。
夜华走后,凤九的定身法也解了,她跑到墨渊面前前言不搭后语的说:墨渊上神,你刚才就该痛扁他一顿。当着你的面敢拉住我姑姑不放,登徒子,登徒子!墨渊笑了笑说:不过是过过招。折颜眼珠子一转,拉住墨渊说:给我看看你的伤口,那青冥剑也是出了名的厉害。说完拉着墨渊化烟而去,直奔十里桃林。子阑纳闷的说:师父不过是被剑划了一下,真有那么严重?说完看着白浅,白浅一个激灵也往十里桃林奔去。
情(三)
十里桃林的木屋里,折颜按下墨渊,墨渊疑惑的看着他说:你要做什么?不过一个小伤。折颜贼笑着说:我添把柴加点火。墨渊有些不耐烦,欲从榻上站起来,折颜又大力把他按下说:小五一会就来了,你什么都别说。墨渊又问:你到底要做什么?折颜拽拽胸前的蝴蝶结得意的说:你那胞弟曾使过一出苦肉计,我知道后很是不屑那小子,但此时我倒是觉得,你那小徒弟该好好学学医术。说完对着屋外徘徊的白浅喊着说:我说小五啊,你磨蹭什么呢?还不赶紧进来看看你师父。说完转头赶紧对着墨渊施了个小法术,墨渊的左肩顿时鲜血急涌。墨渊刚要施法止住,折颜抓住墨渊的手低声说:你若执意如此,可别后悔。墨渊停住,缓缓望向门口,收回了手。折颜诡笑着,白浅唯唯诺诺的走进来,一看到墨渊流出的鲜血,方寸大乱,一个箭步扑到墨渊身边,轻抚着墨渊的胳膊,转头对折颜着急的说:不是说只划了一下吗?老凤凰,你怎么回事啊,还不快点给我师父诊治。
折颜拍拍白浅的头说:那可是青冥剑划的,要怪还不是怪你,你师父的仙障你都敢碰,要不是你乱来,你师父至于分神被伤吗?说着幻化出纱布,递给白浅说:你快点帮你师父清理一下伤口,我去纯阳洞配些药来。说完一溜烟走了。
白浅手里拿着纱布,看了看墨渊,不知从何下手,她低着头小声说:师,师父,那个,那个伤口要紧,我要给你清理……。墨渊勉强扯出一个安慰笑意说:好。白浅伸出小手,颤颤的解开墨渊的衣带,一层一层的将墨渊上身衣服褪下,到了最后一层贴身里衣时,白浅的脸已红到不行,她咬了咬后槽牙,心里想:豁出去了,师父伤口要紧。当白浅柔软的指尖将那最后一层里衣褪下时,墨渊表面神色淡淡,可眼里灼灼目光已叫白浅不敢抬头。当白浅看到肩膀处那一处颇深的鲜血淋漓的伤口,手上错乱了,赶紧拿起纱布,整个人贴近墨渊。墨渊心跳有些不稳,面前的白浅周身散出若有若无的桃花香,她的鼻息近在咫尺,轻轻吹拂在他的皮肤上。
白浅抬起一只手轻轻扶住墨渊的胳膊,手指触碰的一瞬间,墨渊心神纷乱,白浅硬着头皮,撑着脸皮,一下下擦着伤口。不知不觉的说:从不知师父也会受伤。墨渊稳住气息说:折颜的障眼法你当真看不出来?白浅啊了一声,停下手,抬头看着墨渊,四目相对,白浅脑子渐渐有些糊了。她嘟囔着低下头仍擦着那假模假样流出的血说:老凤凰?他,他会的不少啊。
墨渊轻叹了一下,白浅抬起头,不知来由的问:疼吗?墨渊摇摇头,又轻声说:十七,不用擦了。白浅停下来,依然不敢抬头看看墨渊。此时,白浅明白,自己心里有隐隐的期盼,她似是等着,又似是躲着。这样的煎熬,岂止她一人。她面前的这个人,这个男人,只再多说一句话,她便义无反顾。
桃林深处不言殇,情到浓时不相忘。
墨渊拉过白浅的胳膊,掌心灼热,白浅放下手中的纱布,稍稍要收回胳膊,墨渊稳稳抓住不放。白浅别过脸,抿了抿唇,片刻,转头,猛然看到墨渊的胸口一道弯月形的伤疤。白浅想起阿爹告诉她的那些事,她眼里不可控的涌出泪水,她缓缓抬起手,指腹贴上那道疤。看到才觉震撼,墨渊为她拔鳞的疤,竟这样留在了他的胸膛。墨渊抑制不住,狠狠把白浅搂入怀中,他闭上双眼在她耳边说:不要看了。白浅双肩微颤,呜咽说着:师父,你也要再等我七万年吗?墨渊稍稍拉开,他一只温热的手托住白浅的脸,气息深喘,眼中晃动着煎熬,他也微颤着说到:你还让我等吗?白浅伸出双手,搂住墨渊的脖颈,这次就真的义无反顾,一行泪水滑落,她闭上眼,墨渊受够了这重重的忍耐,他将白浅紧紧扣入怀中,若此时他再迟疑,那黑暗中强撑的七万年便将是过眼云烟,毫无意义。两唇相抵,两心相融,两身相燃。这一场风花雪月里,谁都不想走出,墨渊想把她融进骨血,白浅要把他久久挽留。
屋外风起,桃花片片飘入窗棂,小心落入床榻,静静犹像欣赏着一幅感人肺腑的画卷,那画卷里有情,有泪,有念,有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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