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里有一个车把式,知青刚来荒沟时都管他叫于大爷。于大爷一米五左右的个头,戴一顶尖尖的草帽,穿一身黑衣服,黑衣服褪色变得灰不溜湫的,感觉多长时间没有下过水。更有特色的是大夏天他也扎着绑腿,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
于大爷走路像有人在后面追赶,一溜小跑,说起话来音调又细又尖,麻痒人。于大爷对我们知青总是语重心长,指点人生头头是道。要说在生产队里能当上车把式,没本事不行,不能说会道也不行。可见于大爷不是一般的贫下中农。刚下乡时,不去大田里滚一身泥巴,能跟上他的车当个装卸工,在知青眼里实实在在也是一个俏活儿。
那天生产队长不知怎的,派我跟着于大爷去河里拉沙子,把我高兴的啊,拎起一把铁锹,屁颠屁颠地跳上了车。马屁股冲着我们,大尾巴在我的眼前扫来扫去。于大爷在左前边赶车,我在右前边坐着,一路看着飘摇的绿柳,青青的草地,心情好的几乎要放声歌唱。尽管这马车在那砂石路上跑着,颠的屁股生疼,有几次甚至要把我从车边上甩下去。
大车走过一路坎坷,来到了大河边,我们此行的任务是装沙子。沙子不是现成的到了就装,而是从车上拽下一面筛子,从河里和岸边捞砂石现筛现装。
第一次干这个活。于大爷耐心地告诉我,说这个筛子眼大,沙子好筛,你悠着干,累了就歇一会儿。我很感激地看了于大爷一眼,想着两个人弄这一车沙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三伏天,太阳升起来老高,这时风好像也去避暑了,又热又闷。我把锹拿过来,来到筛子一侧,拉开了大干的架势。我挫起第一锹砂石的工夫,于大爷转身走了。我不知他去干什么,也不知他应不应该和我一起干,就这么看着他,走了。
我一个人开始拼命地筛,扬了一阵儿,胳膊有些酸痛,看看天,也觉得阳光特别刺眼。这时我想起了于大爷那个尖尖顶的草帽,虽然看上去有点滑稽,但现在如果戴在头上……想着就扔下了锹,去远离河边的柳丛中,撅下长长的柳枝来,坐在树荫下,一圈一圈的绕着,胡乱编出一顶遮阳帽来。
戴上这顶帽子重又开干,就觉得不那样热了,也许是歇息一会儿心情变好,人也有劲了,筛沙子变得熟练起来,速度也快了不少。
再累了,我就扔下锹进河里,掬一把清清的河水喝下去,再撩两把到头上,把自己里里外外弄得清清爽爽。
在我装了大半车沙子的时候,于大爷回来了,看看车快满了没有说啥,也伸出手来,开始筛沙子。
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才真真切切感到了什么叫累,迷迷糊糊之间两只胳膊还在不停地挥动,小鹅卵石在筛子上直骨碌,一锹沙子扔在车上好像忽就没了……
毕竟年轻啊,第二天照样爬起来,去生产队出工。不过这时我再也不渴望去跟车了,我看那个于大爷,也愈发地矮小猥琐了。时间长了我们才知道他的真正年龄,他不过只有30多岁,只是因为处世精明圆滑,而弄得自己跟一把年纪似的。队长派我跟车,也是因为社员没有愿意和他搭伙干活的。
于大爷那样的只是一朵奇葩,大多数贫下中农是淳朴而善良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