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那棵苦楝树

我的童年说不幸也不幸，说幸福也幸福。

自小父母离异的我是跟着奶奶长大的。标准的单亲家庭外加留守儿童。

记忆里完全没有和父母相处的情景。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爸爸妈妈没有离婚前，一个晚上想要抱着小小的我去一起睡觉，可是我拽着门框就是不肯撒手，因为我习惯了和奶奶一起，反而哭着喊着不要去和爸爸妈妈睡。

但是这些不幸的感觉也是站在现在当妈妈的年纪反观以前而产生的，觉得稍显心酸。可儿时的自己依然每天欢脱得像一只麻雀。

和我的童年记忆掰碎了揉在一起，怎么也分不开的，要算我们院子里的那棵树。那棵和我爸爸一样年纪的苦楝树。

那时，我和妹妹最爱玩的游戏之一是“跑树”。你没看错，不是爬树，是“跑树”。为什么叫跑树？要从那棵树的形态说起。它不似其他的树，都是笔直成长。而是像一个慵懒的女子，斜倚在河面。一到夏天，密密开着一丛又一丛雾蓝的花。远远望去，格外温柔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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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它斜倚的姿态，我们发明了不一样的上树方式。

距离几米远的地方摆好架势，起跑，加速，上树，全程不用手帮忙，而是靠双脚跑上树。终点就是枝丫的交汇处。

每一次的跑树的结局都是我呲溜上树，妹妹爬在树干上喊着：“姐姐，拉我一把，拉我一把嘛！”我再哼哧哼哧把她拉上来，坐在我们的“秘密基地”。

苦楝树有一条枝丫刚好横在河面上。坐在上面，上有树冠遮挡，下有河水的凉意涌上，真是避暑的好去处。最完美的是树上还攀附着一棵葡萄藤，这棵葡萄藤上结出来的果子小小的，像提子，皮很难剥。果肉很甜，还没有核。我们一边乘着凉，一边随手摘几串，也不洗，直接扔进嘴巴里。砸吧砸吧，连皮也吞下去了。

以后的时光里再也没有吃到过这么甜美的葡萄，不知道是真的美味，还是因为加入童年的味道。

这棵树是我们休闲娱乐的中心。

我们在树下摸河螺。

我们用条凳和麻绳在树枝上安一个简易的“盲盒”秋千，拆中“盲盒”的人就会得到“清凉一夏”大礼（自己打的结不牢靠，摇啊摇就会松开，栽进小河里，其实是小河的一条小分支，浅浅的，像小溪的深度。）

我们在七月七的时候躲在树下，企图听到牛郎和织女的悄悄话（大人说葡萄藤下可以听到他们的悄悄话）。

……

还有很多很多的回忆都像那一树的花，朦朦胧胧，层层叠叠……

这棵树不仅是我欢乐的源泉，有时候还扮演了保护伞的角色。

记得有一次我因为乳牙拔得不及时。乳牙未掉，新牙已出，新牙迫于无奈从不该长的地方钻出来，大人们都说必须强行拔掉乳牙。正巧有个游医经过，奶奶交了钱要给我拔牙。可是等那个牙医拿出针管，装好麻药准备实施麻醉时，我却拔腿就跑。奶奶几步追上来，抱住我要折回去实施强制手段，我又一次拿出看家手法———扒门框。奶奶拖得精疲力竭，我趁奶奶松懈时，赶紧窜出门外，跑上苦楝树。我越攀越高，直至细软的树梢，奶奶看着在树梢上摇晃的我只得让步，付了麻醉药的钱让医生离开。

以后的以后，我用这招躲过了好多次本该接受的惩罚。其实，我心里也知道，奶奶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嘴里说得厉害，却从未真正下过手。

后来这棵苦楝树因为根太长，长进了厨房的地底下，甚至有了拱出来的趋势，大人们都说树根进了屋里是不好的现象，因此就将这棵树伐倒了。

长了几十年的树轰然倒地的那一刻，倒下的不仅是一棵树，还有我的童年。

很快我初中毕业，离家就读师范学校，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家里的房子翻新后，院子变成了水泥地，周边也垒起了围墙，那个曾经种着苦楝树的河埠头也消失了。

我的童年离我越来越远，可是记忆中的那棵苦楝树总是重新浮现，温暖着现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