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风扇已开到了最大,对着人呼呼地刮,扬起桌边的两张纸,立时贴到墙壁上,又卷曲地挣扎着,往地下滑落,被风卷走,在地上旋了旋不动了。人还是冒汗,汗珠子从各个毛孔渗出来,风扇吹出的风搅动了屋内的空气,暖暖地撒在人的身上。人在屋里,像只没头的苍蝇,一会子走到这间屋,一会子又走到那间屋,愈走愈流汗,坐下来却还是不行。
到水井旁,提一桶水,井水凉浸浸的,哗啦啦全冲在身上,从头到脚,立时头也湿了,身上都湿了,裤头咕咕往下滴水,湿了一片,淋了一地,打了个冷颤,舒坦地哈了一口气。一会子,井旁那一片湿地,一点一点地缩小着范围,终于干成了白地,身上的凉气却又吸走了。
汗又冒出来,只觉得口渴,热水倒在杯子里始终不见冷下来,于是舀半瓢水,咕噜噜仰面倒进嘴里,一会子,背后又像被针扎了一样,汗又冒出来,细小细小的,再渐渐变大变粗,瞬间人又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树叶沾满了灰白色的尘土,蔫蔫地打着卷,翠绿不见了,被卷在里面,露出了叶背的浅灰色,树枝无精打采地低垂着,仿佛是榨干了水分的枯枝,立时会断下来。蝉在拚命地叫,像是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叫得声高。一只蝉从树上掉下来,树底下扑地弹起一片灰尘,尘灰淹没了它,立刻蝉在惊叫声中挣扎着,扑楞着小翅膀,渐渐地叫声愈来愈小,终于偃旗息鼓。
土路上偶有一两个胆大的骑车人,戴着草帽,行色匆匆,如逃躲什么用力地踩着脚踏板,后背上湿了大半截,汗珠吧哒掉到地上,嗞地被地面吸干。
狗在屋檐下,在树阴下吐着长长的舌头,喘着粗气,呼哧呼哧的,清晰可闻,鸡在灰尘里洗着灰澡,不时地搧动翅膀,一抖,雾起一片灰白色。
沟渠里,仅有的一点潮湿沿着地面一点点被蒸腾着上升,剩下残枝败叶落在那里,几条死不暝目的鱼鼓着圆眼珠,如干柴般硬硬地贴在泥面上。
棉地里,原本满地的棉杆枝枒像缩小了一半,一棵棵蜷着叶片,露出了焦黄色,地面立时空了不少,站在地头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垄沟,整个棉地如同让火烘烤过一样。
人打着赤脚踏在土面上,嗤的一声,落下脚的人马上惊叫着缩回脚,又迅速地朝前奔去,频率很快,落脚与起脚的时间愈来愈短愈跑愈快,像风吹树叶马上就没了踪影。
地里没有一个人影,路上也只会好一会子才走过一两个人,偶尔农户门前有人活动,很快又闪进屋里,走在路上,能听到家家户户的电风扇在呼呼刮着地风声,大爷们坦胸露腑,大娘们穿着短袖汗衫,一个个坐在门里,一个劲地挥动着芭叶扇,搧动着凉风,拨动着空气,仰头朝天,一个个用脏话咒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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