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找鱼,虾找虾,癞蛤蟆找青蛙。
我呢,就爱到河边蹓跶,和钓鱼的人聊几句。
到河边蹓跶时,遇到一位老者,胖乎乎的,老得牙都掉了,就连镶的假牙都松动了。
九点多钟,河的东岸正有荫凉,阳光把岸边的高高的杨树林投映到水里,青碧可爱。鱼没口,老者就和我聊天,他很健谈,一打开话匣子,就没完没了。
老者曾在贵州生活过好些年,日苏关系破装之后,国家精密仪器厂从东北南迁,迁到了贵州的大山里,这应该是国家的机密产业。贵州的大山里非常的落后封闭,人们不吃鲫鱼鲤鱼,怕扎刺,当地没有医院诊所,卡了刺之后容易窒息死亡。人们只吃一种鱼,而且价钱昂贵。贵到什么程度,六级工月工资四十几块,饭店一盘子这样的鱼就要十一二块。
吃什么鱼呢?
说出来,您可能不相信,是虾虎鱼,又右爬地虎、土虎子。一种小杂鱼,火柴根长短,头大嘴大,相貌凶狠,身子瘦小,没法吃,不够塞牙缝的。
老者说贵州当地人钓爬虎儿有一种绝技。
钓友老贾的故事 钓友老贾的故事 贵州的大山里有很多的山泉水,泉水从山上叮叮咚咚的流下来,在山谷处汇聚成一个小小的水库。泉水清泠,水库里的水清澈见底,砂石蛤蚌,小鱼小虾,看得一清二楚。当地人喜欢钓虾虎鱼,用一米来长的竹枝儿拴上鱼线,不用钩,鱼线上直接绑蚯蚓,没有铅坠,就坠一块小石头。一般要看十支八支这样的钓竿,这支收上来,换蚯蚓,然后再起下一竿,轮流往复,不亦乐乎。
虾虎儿见了蚯蚓,就张开嘴,一口想吞下去,可它太小吞不下去,嘴里极为细小的牙齿就咬在蚯蚓上;蚯蚓的另一端也有这样一只傻虾虎儿。人轻轻一提竿,一根蚯蚓两只虾虎就上岸了,因为没有钩,两只傻虾虎儿嘴对嘴就被钓了上来,当地人称之为“亲嘴儿鱼”。
当地的老婆婆,没事就坐在溪水钓虾虎儿,半天也钓一小篓。
当地的灶台上都有一块很平的石板,涮上一点菜籽油,就把虾虎儿放在上面爆干。一会儿功夫,虾虎就被炮成了小鱼干儿。一小篓子鱼炮完之后只有一小捧。
饭店里专业收这种小鱼干,拌在青辣椒红辣椒,点点儿油,撒几粒盐花,略微一炒,就成了当地人无上的美味。
种地打工扛大个儿的男人,中午休息时,打开家人准备的饭盒,如果莹白的米饭周围有一圈儿烹小鱼,都就要吸引来无数的目光。关系好的人就会围拢过来,咽着唾沫说:把我一条,把我一条。
老者是北京人,按理说应该从贵州回北京才是,可他怎么会落户香河,且听我慢慢道来。
钓友老贾的故事 钓友老贾的故事 钓友老贾的故事 钓友老贾的故事 钓友老贾的故事 老者自称老贾,是原国营精密轴承厂的,老毛与赫鲁晓夫闹翻之后,原来苏联专家主持的工厂迅速南迁,转入地下,自行研制创新。老贾所在的工厂就从顺义迁到了贵州的大山里。从京门脸子迁到离家万里之外的山沟沟里,哪个愿意啊?有人可以不去,准确地说,根本不可能去,就是那些地富反坏右;有必须得去,准确地说,不去都不行,就是那些根红苗正三代贫农的。
老贾说:我就是三代贫农,可我就不愿意去贵州啊!一家人被拆散了啊!孩子妈和大儿子留在北京,我和二儿子去了贵州。
我说:您这觉悟可不高啊,那可是国家需要。
老贾说:觉悟高不高咱不知道,可我知道几十号老爷们在宿舍想家想得哞哞直哭。
贵州是个“好”地方,大山里面终年不见太阳,总灰蒙蒙雾气潮潮的;那里有一种非常好看的土特产――金黄的,银白的,有腰带那么长。
钓友老贾的故事 钓友老贾的故事老贾说的贵州的土特产,金黄的,银白的,腰带那么长的,是金环蛇和银环蛇。厂子搬到大山之后,每人发了一项福利――一双高腰雨鞋,并叮嘱他们一到田野里必须穿。
大山里偏僻封闭,工作之余,无事可做,一条小街,除了一家饭店、一家小卖部,摆摊卖东西的基本上还是以物易物呢。好在山里多水,水中多鱼,水清泉冽,鱼不大但干净的几近透明。工人中有好钓鱼的,便呼朋引伴去钓鱼,一两个小时就钓上一盆鱼,晚上就加了一道大菜。大家都看这差事不错,消愁解闷又改善生活,于是一窝蜂似的跑到水边钓鱼。
老贾说,在贵州,鱼多到什么程度,你挖到了蚯蚓就和挖到鱼是一样的。只要有一点食儿,就有鱼上钩。
可老贾想家啊!
他想孩他妈想大儿子,孩他妈一个人支撑日子可怎么受啊?会不会瘦了变老啦?大儿子二十出头了,也不知工作顺心不?搞没搞对象?老贾在钓鱼时想家,鱼把漂都拽走了把鱼竿都拽走了,都不知道。
可怎么回北京呢?这可是老大难的问题!老贾是一筹莫展啊!他万没想大儿子己经顶事了,这个毛头小子简简单单、轻轻松松把这事给办了。
钓友老贾的故事 钓友老贾的故事 钓友老贾的故事 老贾的大儿子是个喜欢交往的人,常聚上三五个人喝酒。俗话说:钱越耍人情越薄,酒越喝人情越厚。一次酒酣面红耳热的时候,哥几个各自谈家里的状况。轮到老贾儿子时,还没张嘴就眼泪汪汪了。
“老爸和弟弟没见面己经十年左右了,远在贵州,只怕这辈子很难再回来了……一家人硬生生拆散两地,只知道是活着,但不知道活得怎么样;只知道有老爸有兄弟,但却绾不上模样来……老妈身体不好,也盼这爷俩能早点回来……”
老贾的大儿子,一个大小伙子,一提这事儿就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是一边哭一边和兄弟们掏心窝子。
席间,有一个黑脸的哥们,说:有这种事,回不了北京,回香河怎么样?
“好哇”
钓友老贾的故事 钓友老贾的故事那个黑脸哥们儿要了老贾单位的全称,就再也不提此事,继续喝酒。
酒场散了以后,老贾的儿子也没往心里去。牌桌上的钱不算钱,酒桌上的话不算话,酒一上头,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至于能不能兑现那是另外一回事。
可没承想,两天之后,黑脸儿哥们找到他,递给他一样东西――调令!
调令上明明白白写着,调老贾同志到香河县国营机械二厂工作。
喜从天降!
大儿子千恩万谢,黑脸儿哥们却不以为意:没事,没事,小事一桩!
大儿子不敢怠慢,禀告老妈(老妈也高兴地直哭),连夜坐火车奔赴贵州。
老贾那时正在车间干活,有人在门口大声喊:老贾,你儿子来啦!
老贾以为是带过来的二儿子呢,心想天天见得着,瞎炸乎什么啊,他万万没想到是大儿子会不远万里来看他。
等看到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小伙子,老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晴。他一边叫着儿子的小名一边飞奔上去,一把就把儿子举了起来,就像十多年前在火车站送别时一样。那时大儿子只有十一岁。
父子相聚就像一场梦一样;等儿子拿出调令,老贾更是不敢相信事实了。
回,还是不回?这是一个问题。
老贾和一邦老哥们商量,和厂领导商量,所有人口径一致――回!那毕竟是回家啊!那毕竟是能看到家烟囱啊!
钓友老贾的故事 钓友老贾的故事 老贾一个多礼拜,就从贵州调到香河。这让无数老哥们艳羡不已,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留在了贵州,扎根在大山里了。阔别多年之后,老贾回过贵州一次,老哥几个轮流请他喝酒,又吃了当地名菜青椒小炒虾虎鱼,几个人又一起去钓鱼。回贵州的日子和十多年前一样,熟悉而又热闹,只是老哥几个老了,头发花白了,眼睛浑黄了,背驼了,腿拐了……
老贾到香河之后,把二儿子也带回来了。
老二的上学,找工作,自已的离休……这些问题对于老贾这个外来户来说太难了。可是,只要有让老贾挠头的事,大儿子和黑脸儿哥们一说,不出三天,准办妥喽。
老贾感慨地说:遇上贵人啦!遇上贵人啦!
老贾和大儿子商量:要不,咱爷俩买点东西去黑脸儿哥们家串个门,表达表达谢意。
大儿子也有此意,可和黑脸儿哥们一说,那哥们沉下脸来了。
“别去,别去,只要香河有事兄弟你说话。你要去我家,那我可恼啦!你要有心,就没事攒哥几个喝酒,情义都在酒里呢!”
人们总说酒肉朋友酒肉朋友,也就是说这种朋友停留在口腹之欲的层面,不算深交。可老贾的大儿子却在酒桌子结识了一位真性情的汉子。
老贾小七十岁了,却与自己生命中的贵人不曾谋过面。
回香河这些年里,老贾心里一直装着这位贵人。用老贾的话说就是给人家烧高香诵佛经。后来,有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隐约知道是谁这么多年里一直在帮自己一家人。
这还得从钓鱼说起……
钓友老贾的故事 钓友老贾的故事 老贾从贵州回来之后,把老伴也接到了香河,在北岗子租了三间平房做为落脚之地。人生地不熟,老贾节假日也没有什么娱乐,于是又抄起了钓竿,早起晚归,奔波在潮白河、大运河之间。
那时钓鱼的人少,偶尔有三两个钓鱼的也是初学,可是鱼大啊,一般都是一二两沉的。老贾的鱼钩是自己弯的,别忘了他是精密仪器厂的,弯出的钩,无论是钢性还是钩形,丝毫不输给进口的商品钩。他自己绑钩,采用绑线方式是缠电机的方式,结实,牢靠。可有的人就不行了,不会绑钩。
有老哥俩儿,为了避嫌,姑且称之为薛宪和李举,不会绑钩,买了一大包钩,一二百个,不到一周,全报销掉。因为碰到鱼之后,一抬竿,一副钩就没了。在赶水坝的小闸那,老哥俩是一边钓鱼一边绑钩,一边绑钩一边钓鱼;可老贾是一副钩钓到黑,上鱼上鱼又上鱼,把那老哥俩羡慕坏了。
干脆!薛宪和李举鱼都不钓了,踪到老贾身边,看他钓鱼和他聊天。聊到绑钩时,李举把自已绑的钩拿给老贾看,一看老贾就笑了,跟拴鞋带系的扣似的,轻轻一拽,就脱钩了。
老贾帮老哥俩一人绑了一副钩,一直钓到黑,没脱钩。老哥俩儿高兴得直蹦,因为鱼获翻了两番。
又一个星期天,也就五点钟,老贾还在睡梦之中,就听到租的房外面有人叫唤。
“老贾!老贾!”
老伴推醒了他,是不是找你的?
老贾说:不是,香河这地我一个朋友也没有。谁会上门找我啊,睡!
可门外老贾老贾叫个不停。
“老贾!老贾!会绑鱼钩的老贾!”
老贾一轱辘身爬了起来,是找我的。打开小院门,胡同里站着笑吟吟的两个人――薛宪和李举。
老哥俩儿骑着自行车,招呼老贾:走!咱哥仨钓鱼去!
好嘞!
之后,薛宪还专程请老贾喝酒,坐陪的有李举,还有一位名叫高助人。一喝酒,老贾傻眼了,这三人在香河那可是非同小可。
钓友老贾的故事 钓友老贾的故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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