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上的雨是个任性的孩子,拿着把油漆刷子到处游逛,大地顷刻间被遮上了一层花花绿绿的雨幕。
我骑着电动车一路呼啸,往中心学校赶去。这一次无暇欣赏周围的风景,看不到远山如黛,看不到近水含烟,看不到碧野如玉,看不到溅起的水花在唱歌。只想将路过的卡车躲得远远的,只想洒落的雨片小些再小些,只想快快到达终点结束这趟苦旅。
砰噔一声,头顶被什么砸了!接着,又是砰噔、砰噔!越来越密集,砸向我全身。难道下冰雹了?我低头一看,搭起的雨衣,已经成了一口小鱼塘,里面有几只金色的、粉色的鲤鱼在游来游去。我不由伸出手去,什么也没有抓到,摸着雨衣上的白点,却并没有冰雹。
在苍白的天空下,道路坑坑洼洼,眼镜上挂满了水珠,我艰难地向前行驶,二十八分钟后我来到了中心小学。大雨仍在欢畅地下着,我抖了抖雨衣把水塘放干,下车后发现下身早已被回流的雨水印的湿漉漉,特别是膝盖和屁股上的裤子冰凉的刺骨,肚子隐隐的发胀,坐在会议厅里,记着笔记,艰难地熬过了三个小时。
某处潮湿的感觉太难受,忍着“大姨妈”来时的胀痛,时不时侧起身子,辗转反侧、坐立难安。不由摁着额头想:自己一次又一次,在风雪、在大雨中前行害怕出任何意外,明白自己的孤立无援,担心会耽误工作,便强忍头晕目眩、腹部胀痛。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样风雨无阻?为什么这样毫不顾忌身体?
这种生活顿时让我想到了九年前的那个冬天,我还在读初中,清早起来打水洗漱,水龙头的水纤细如发,排着队轮到我时却眼睁睁看着它流着流着就消失了,赶紧去接别的水龙头,但是所有龙头里的水全停了。
有个胆大的同学开始拆龙头,以期水流的多些,水消失得慢些。再不洗漱完就快要迟到了,我便赶紧凑过去。“啊!”只听见前面大叫一声,水龙头里就喷出一股激流,我被洒了一身!而我前面那个拆龙头的同学早已经闪到了一边,浑身同样湿透了。
正当我惊慌失措的时候,早自习的钟声已经响起,我手足无措地回到教室上完两节早读课,在朗读某个瞬间,我竟然产生所有衣服已经蒸干的错觉!当肌肤回味过来,冰凉的感觉,越钻越深。我用手掌捂住双膝,因为那是最冰凉的地方,手掌散发的热量,透过棉裤传送到我的膝盖,那种潮湿感,永生难忘。
时隔多年,我参加工作,一次又一次,体会到之前的那种痛苦感, 不想找任何借口离开或是返回。忍受着干完工作,才回去换上干燥的衣服。
返回的途中,雨没完没了的倾倒下了。只觉得头发、裤子越来越湿,鞋也淋湿了大半,当快要抵达学校的时候,雨终于睁开昏昏欲睡的眸子,变小了起来。两三个学生迎面走来,此时学校大概是放学了,越往前走,离学校的大门越近,遇到的同学也越多,有人看着我这落魄的样子,说:“这是谁呀?”其余的人沉默不语,继续向前,一个学生走出来看到了我,立刻一鞠躬说:“老师好!”雨衣和口罩,遮住了我硬扯起的笑脸。大声应了一声,心里突然莫名地温暖起来。
这是我教的班级中,唯一一个只考几分的孩子,只是和我对视一眼,就认出了我。而我平时常常没给他好脸色看,总是找他谈话,让他叫家长来学校,让他努力认真。他却在我遮住了身体和脸部,同时只露出一双眼睛时就能够认出我。继续向前行驶,经过学校的大门,进入学校,将电动车开上走廊,推进停放的房间,期间再没有一个人认出我。
回到房间,我立刻换上干爽的衣服,拿起吹风机吹干我淋湿的头发。吹着吹着,我大哭起来,让吹风机的声音,遮住我的哭泣声。我究竟为什么哭呢?这种情况又不是没有经历过,为什么这一次就是忍不住?为什么这一次变得脆弱起来了?我在心里问着自己。
2018年0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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