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26

              女人难

早上在地铁上碰见了一个熟人，她曾经是我小学六年级时同桌男生永强的妻子，因为永强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而她，也已于两个月前改嫁了。

我跟永强坐过一年的同桌，因为那时的男女生都不说话。不但不说话还要在桌子上画上分界线，一旦那一方越界还会发生一场战争。随着升入中学后大家又不在同一个班，所以虽然有同桌的缘分却并不相熟。

永强家所在的村子跟我们村几乎都要连接起来了，谁家发生点大小事都会口口相传，到最后几乎周围的乡邻都会知道，永强的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永强好多年前带着老婆孩子在上海讨生活，据说是开了一间卖肉夹馍的店。本来生活过的有滋有味，老婆温柔儿子听话，经济谈不上富足但也能从容度日，可是这样静好的日子却被一场病打破了。四五年前，永强患了胃癌。发现生病了后，永强带着老婆儿子回来了。他在自己的病上并没有花费太多金钱和精力，而是趁着尚有能力，尽快给儿子办了婚事。彼时，他的儿子22岁。半年后，永强撒手人寰。

失去丈夫的永强老婆去了保险公司上班，跟我一样天天乘坐地铁上下班。去年我第一次遇见她时她用保险从业者特有的热情跟我打招呼，要了我的电话号码，说是需要买保险时可以找她。那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我们一路上聊了很多。她说自己一直身体不好，从小就有心脏病，当年生小孩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她老公对她很好，什么活都不让她干。甚至在死之前把儿子都安顿好了，不要她操心。但自从老公死后她没有一点安全感，除了上班就是在家带孙子干家务，唯恐儿子媳妇嫌弃她。我安慰她说，好好跟儿子生活，苦点累点忍一忍，孙子大了就好啦。

后来又有几次遇见，我断断续续知道有人给她介绍了个男人，那人对她很好，她想跟那人结婚儿子反对，后来她在儿子反对的情况下跟那个男人领了结婚证。

领了结婚证后的日子并不好过，儿媳妇生了二胎，她不但要上班还得管了大的管小的，还要伺候儿媳妇月子。因为儿子的收入压根养不了一家自己一家四口。儿子三番五次要她跟这个男人离婚，因为儿子担心她把钱财给了那个男人。她说永强留下的钱全部买了理财，受益人全是写的儿子的名字，她手上的钱就是自己娘家给的征地款和这个男人给的四万块钱彩礼，加在一起也不过十五六万，但是儿子要她把钱全部转到自己名下，说是万一有啥事怕这个男人得了钱财。你看我娃自私不自私？她忿忿的说。是有点自私呢，我说。其实她的现任丈夫条件很好的，年龄相仿，没有结过婚，自己还有一家装修公司，根本不会花她的钱。他是西安周边郊县的农村人，不想再回他那穷乡僻壤的老家，所以想在我们这边安家。但是儿子防范之心太重，私心太重，说如果没有那个人，你的一切都是我的，现在有他在，你万一有个啥闪失，不是都成了他的了！这是什么鬼逻辑？你还没有50岁呢，你娃是盼着你死呢吧？赶快搬出来跟你老公去过吧，叫龟儿子自己过去！我这暴脾气一会儿没按住，跟她出了个馊主意。她弱弱的说，自己的娃，咋能忍心扔下不管呢，再说我老了还要靠他呢！哼，就这样子，以后能靠住才见了鬼了呢。我心想。

距离上次见面有一个多月，永强媳妇明显比上次见憔悴了不少，我疑惑她怎么从港务区管委会站上车？她不好意思的说昨晚上伺候完家里的大大小小又跑过来给老公洗衣服，晚上没回去。又开始了祥林嫂式的絮叨：你说我难不难？谁都要管，谁都不敢得罪！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媳妇饭不做衣服不洗，老公公司我也给人家帮不上忙，这不上班也迟到了！赶紧去公司刷个脸还要赶回去给媳妇做饭呢，你说我咋这么难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都是家务事，正常家庭的婆媳关系都微妙无比，这种再婚家庭关系更复杂。我安慰她，慢慢熬吧，经的事多了说不定儿子就懂事了呢。她满眼疲惫的呆坐了一会儿，到站就下车了。

唉，女人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