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得吃

       吃饭时候，妻给我讲述了她小时候“偷吃”的故事，回想起那苦难的岁月，我们忍俊不禁，感慨万端。

       比如偷吃鸡蛋。那时候，他奶奶家养了三四只鸡，所有鸡蛋放到一个立着的柜子里，谁也不能吃，全部要卖钱的。但五六七岁的妻吃饭时候，总是惦记着那立柜里的鸡蛋。

       于是每每吃饭时候，比如当做好玉米面，一家人家都端着一碗，坐到院子外面去吃的时候，五六七岁的妻就赶快地地跑回家里，赶快地拿小凳子站上去，“偷”来鸡蛋，赶快地放到玉米面汤里去，然后快快地拉动风箱。好多次鸡蛋爆裂了，蛋黄流了出来，慌里慌张地用笊篱捞了出来，装到口袋里，跑到学校里去。奶奶发现了锅里的蛋黄以后，一边大骂着死汝子，一边拿着或“鸡毛掸子”或“笤帚把子”追出来，但妻已经跑出去好远了。

        有一次，大约是妻刚刚跑回家，刚刚“偷”了鸡蛋放进锅里面去，她奶奶像侦查兵一样发现了“死汝子”不在院子里吃饭了，偷偷地轻手轻脚地回到家里。妻慌里慌张而镇定自若地熟练地用笊篱捞起鸡蛋来，两手交替拨弄着滚烫的鸡蛋，想快速跑到院子里去。她奶奶也慌里慌张而镇定熟练地随手拿起或者是“鸡毛掸子”或者是“笤帚把子”，小脚摇晃而巍然地挡在了门口。但就在她一边大骂着“死汝子”，一边举起手里的“武器”准备教训时，五六七岁的妻瞅准机会一冲击，从她奶奶胯下逃出院子里去了。她奶奶的小脚身子摇晃了几下，也立时冲出院子里来。于是照例地绕着院子里的碾子道若干圈以后，一不小心，从院子外跑出去了。远远地听见奶奶“死汝子死汝子的”叫骂声，那“鸡毛掸子”或“笤帚把子”在碾子杆上敲击的声音也特别地清晰。

       一般情况下，五六七岁的妻凭借着小巧灵活常常能够快速地跑出去，在院子里的碾子道上与奶奶周旋。但是，凡事都有例外。

       比如在有一次“偷”吃炒面时候，那炒面是放到立柜的最高处，即使站在一个小凳子上面也还是够不着。妻就找来“顶门圪叉”慢慢地想把那炒面“纸囤囤”移动到立柜的顶部边上来。一不小心，那“纸囤囤”连同“炒面”就一骨碌全部掉落下来，撒了一地。

       五六七岁的妻原准备是抓一把炒面，然后用纸包裹着，到学校里去吃的，这下糟了。她慌里慌张地把大部分炒面用手掬进那“纸囤囤”里面去，剩下的用扫帚一下子扫到灶火里面去。后来奶奶知道以后，补充了几笤帚，大骂着“死汝子，让你再偷的吃”。

       最最危险的是有一次“偷”吃冰糖，根本就不能跑，而且差点要了妻子的小命。

       那冰糖是被奶奶放到了一个大瓮里面，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五六七岁的妻终于是发现了那秘密，当奶奶外出不在家里时，妻开始了行动。

       她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那大瓮上面的石板慢慢地推开来，大约露出了三分之二的空间，她就欣喜地站在小凳子上然后跳起来准备去大瓮里面“偷”那冰糖，不料她用力过猛，也因为那冰糖就在大瓮的底部，她一下子头朝下掉在了大瓮里面。她惊恐地大声地呼喊，刚开始还能两只胳膊撑着整个身子，两脚蹬踢着，到后来没有了力气，她就歪躺在了大瓮里面，嘴里胡乱哼哼着。

       后来是，福平家妈的在院子里听到家里面好像有“哼哼”的呻吟，以为是家里面有狗，回到家里以后，才发现了五六七岁的妻，把她拉扯出来，救了她一命。妻软瘫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其他人赶快去寻找她的奶奶。奶奶回来以后，大骂着“死汝子”，然后习惯性地拿起记不得是“鸡毛掸子”来还是“笤帚把子”来，所有人劝说道，算了吧算了吧，没有出大事就好，实在能怕死人了，戏候着了嘛！

       想起“笤帚把子”“鸡毛掸子”，就能想起奶奶来，就能想起那苦难的岁月来。那时候就是饿呀。奶奶已经逝去好多年了，也把这当作是对奶奶的深情的怀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