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2

老板最终说服了乐言。

在乐言的印象里，一切吃的东西都不能放太久。他能想象到，食物的味道不变，而本身已经变质，人吃了以后对身体所造成的影响。可老板告诉他，西瓜的皮能起到保护瓜瓤的作用，这是它比其他食物放更久的原因。

乐言接受了他的解释，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这西瓜实在好吃，而且还这么便宜。如果趁着西瓜还来不及变坏，多消灭它几个，绝对算赚到了。

老板的座驾是一辆非法改造的汽油三轮板车，被交警看到只有被扣下的份儿。他相信自己的运气，他已经在这座城市驰骋好几年，从没有出过岔子。老板很客气，邀请乐言上车，体验一下他“非”一般的开车技巧。

乐言望着破旧的三轮车，觉得很危险，心中又按耐不住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于是，他不紧不慢爬上车，可还没有坐稳，就听老板喊了句：“坐稳啦！”

在一阵呛鼻的黑烟中，三轮车嘶吼着向前窜出，巨大的离心力将乐言摔在车板上，还好他反应快，一把抓住装西瓜的木筐。老板好像蓄谋已久，扭头瞥了乐言一眼，仰头大笑起来。

三轮车飞驰在车流中，乐言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绑在车上等着被宰蠢猪。路边的行人、车上的司机和乘客，都用惊奇的眼光审视着他，不远处有几个漂亮小姐姐甚至指着他大笑起来。

乐言的姿势确实算不上优雅，两手紧紧抓着木筐，双腿并拢狼狈地蹲在车上。老板光着膀子，肚子滚圆，皮肤黝黑发亮，眸子放射着兴奋地色彩。他并没有高兴太久，前方拐弯路口，有一个交警向他投来“友善”的目光。

“靠，出门没看黄历。”

老板赶紧息了火，拉下刹车减速，把车靠向路边，把腿从车梁上放下，开始用脚蹬着脚蹬子前行。他扭头问乐言：“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乐言。”

乐言的话刚讲完，三轮车已经被交警指挥着停在路边。索性三轮车的机动零件隐藏非常好，并没有被交警看出端倪，他只是疑惑刚刚三轮车为啥那么快？

交警指着乐言责备道：“赶紧下来，这样太危险了。”他望着乐言屁颠屁颠下车后，又转向卖瓜老板，“你刚才很危险知道吗！三轮车应该走自行车道，你怎么跑机动车道去了？该不会是改得吧？”说着低头往车底望去。

老板的反应很快，从兜里掏出盒烟，就往交警的上衣兜里塞。交警见状大急，忙把老板的手推回去，怒喝道：“喂，干什么？你这是在侮辱我。”他望见左右来往的行人，都向他投来疑惑的目光，瞬间镇定下来，把帽子正了正，又清了下嗓子，对着卖瓜老板正声道：“你不知道三轮车不准载人吗？太危险了。”

“不敢不敢，再也不敢了。”老板双手合十，连连鞠躬。

这个点儿是人们下班和孩子放学的高峰期，学校方向的红绿灯变绿，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下班的人们蜂蛹着向这边冲来。乐言看到好几辆三轮车，由几个年迈老人蹬着，向这边慢慢骑来。

三轮车特别小，车斗里都坐着个孩子。他们身穿蓝色校服，系着红领巾，而且都把脚搁在马路上，以增加行进的阻力。老人们当然不会知道，孩子会给他们使坏，都在咬着牙奋力蹬着车子。

乐言在心中暗叹：“孩子需要照顾，老人同样需要照顾。年轻人压力大，好多孩子都由老人接送，如果出了问题，这个责任谁来担？是学校还是国家？或者认命？真是个矛盾的社会。”

他见交警还在为难卖瓜老板，开口道：“谁说三轮不准载人？”交警扭过头来，他指着那几个老人，“您看。”

交警见状连忙将他们拦住，语重心长道：“大叔大婶，你们这样太危险了，要是撞到东西，孩子坐不稳摔了是小事，可你们经不起折腾啊！”

孩子们见到警察叔叔拦车，都心惊胆战的下了车。交警让他们并排站在路边，蹲下身子一个个摸了摸他们的腿。孩子们站得笔直，脸上都带着骄傲的表情，估计在想：“能接受警察叔叔的检阅，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交警站起身，教育道：“你们都很强壮。”孩子们听了，站得更加笔直。交警的脸忽然板了起来，“你们看看自己的爷爷、奶奶，他们那么大岁数，还要送你们来上学，而且骑三轮车是一件很费力、很危险的事，他们已经够累了，你们居然还在后面使坏？这样并不好玩，爷爷和奶奶会更累。”

他并不想用过激的话语苛责他们，笑着说：“以后，你们上下学，要自己背书包，牵着爷爷奶奶的手，听他们讲年轻时候好玩的事情，记住了吧？”

天特别热，几个老人脸上挂满汗珠，弓着腰喘着粗气，想上前说两句，又不知该怎样跟交警交流，在心里嘀咕着：“真是瞎胡闹。我还急着回家做饭嘞！”

卖瓜老板拽了拽乐言的胳膊，悄默声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