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岁的沪漂

image.png

晓茹和婷婷已经搬进来一段日子了，生活从陌生中一点又一点的摩擦出静电，
闪着花火，我们也慢慢熟稔起来。从开始的宣誓主权到偶尔会打声招呼，互相接收快递。
突然有一天狭小的改造走廊多出了一辆电动车，我寻思着应该不是婷婷和晓茹的，
依照她两的性格定会觉得特别麻烦，而且这老式的电动车，还是皮粉色的，
婷婷肯定用她蹩脚的英文脱口而出：“Amazing！这么土，怎么可能是我的？”
估计是公寓里入住了新邻居，果不其然，隔壁的房间已经租出去了，
虚掩的房门已经被锁得死死的。空荡荡的公寓已经住满了，
两居室的房间被改成了四单间公寓，沪漂的蜗居生活承载着每一个人背后的故事，
有梦想，有心酸，有责任，有使命感......带着异乡人的沧桑，
还有下班的疲惫感，我躲进自己的房间，葛优躺式摊在床上看电视。

“砰砰砰——”外面有人敲门，心头略过一丝不快，极其不耐烦的起来开门。
一张陌生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我仔细打量着门外的阿姨，她笑得满脸的折子，
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俨然一副读过书不要轻看她的架势，
她一边憨直的笑着一边慢腾腾的说：“我是新搬来的邻居，这是我刚买的水果，给你们也尝尝”。我反倒有些不自然，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挑了一个最小的扣在了手心。
芳姨已经两鬓斑白，脸上也有了老年斑。
她在一家教育机构做英文老师，周末的时候会给一些学校的小朋友做家教赚些外快。
我向来对新的人与事都比较冷漠，这也算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只对自己熟悉的东西才会有把握去用不同模式相处，对于新来的邻居，
我也只限于点头微笑。虽然不讨厌芳姨，但也喜欢不起来，
比如被电动车占据的走廊，堆积的垃圾，
她经常为了省电费，水费在公共的浴室洗澡，做饭，充电。只是每次都会被我撞见，
她也总是带着慌乱逃离现场，并且用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对我嘿嘿直笑，
我不太会处理这种尴尬，只能视而不见。芳姨也挺烦恼我们的作息时间，
音响声，嬉闹声吵得她无法入眠。
即便如此，我们还是经常一起出去吃饭，撸串，唱k。
像我们这种00后，90后，60后的组合出门经常被人嘲笑说，
带着姥姥，孩子出门玩，很时髦，很有个性。
芳姨每次出去唱k,还要带上她专属的麦克风，
没有想到这个50岁的老太太居然这么深藏不露，
我们从《甜蜜蜜》唱到《野狼disco》，这画风的反差真的是让人哭笑不得。
在上海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每个人都在被各种渠道贩卖着焦虑，
望成莫及的房价，昂贵的奢侈品，富丽堂皇的婚姻，圆满的家庭，无药可治的疾病，
实现不了的梦想，为了一切与之被等待追求的东西而陷入在对与错，
爱与恨，选择与被选择的两难当中。我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住在801公寓，
怎么会遇到现在认识的人。因为等我停下来的时候，那些人，那些事都已经成为记忆。
同事经常问我，也在问他自己：其实可以选择一条简单的路，
为什么还要做一份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和一些不喜欢的人打交道。
我不太愿意去深究这种拷问灵魂的问题，有些事情想不通头疼，想通了心疼。
我只知道当下遇见了你，你也许只能陪我一阵子，但这足够我编织成一个故事，让我念想一生。

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芳姨这么大年纪了，应该在家安享晚年的光景而选择来上海工作。
拿着固定的工资每天朝九晚六，骑着电动车过着两点一线苦行僧似得生活。
直到七八月份的一个早上去上班，发现公寓的门口多了一双耐克的运动鞋子。
套间里都是女人，突然来了一个男的，心里多少觉得别扭，没法开门透气，
、也没法穿了睡衣就跑来跑去。晚上和婷婷唠嗑才知道芳姨有个儿子，
考上了扬州的一所大学，九月份就要去学校报到了。
难怪芳姨经常问我上大学时是如何选专业。
我顿时明白了一个做母亲的伟大，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心里对她油然而生出了很多敬畏感。原来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
为了子女无忧的生活，就只能选择牺牲。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困惑，
但也不好向芳姨问出口，她的老公去哪里了呢？
夫妻本为一体，感情最是经不得离别。
后来快到年底了，芳姨的门口又多了一双男人的鞋子，这次不像是小年轻的鞋子。
是一双特别脏的绿军鞋。看着鞋子并不合脚。鞋后跟拖拉得已经变形了。
想是芳姨的老伴儿过来了，别人家关起门来的私事儿，
也不是我们这种外人可以过问的。突然多了一个不太友善的大叔，
心里也总是怵的慌，不过好在也相安无事。
大叔没有出去工作，在家里帮衬芳姨洗衣，做饭。大叔没有住多久就搬走了，
后来断断续续的来过好几次。只是大叔每次走的时候都是被芳姨赶出去的。
有一次周末，我在家里睡得香甜，被一阵撞门声吵醒了。
我以为有人敲门，迷迷糊糊的爬起来开门。
一开门就被眼前的场景吓得一个激灵，瞬间睡意全无。
芳姨把大叔的行李撒了一地，也不顾及我这个外人在就大喊：“你给我滚，不要再来了，
除了问我要钱，给我添麻烦，你还会干什么？”
我也只好默默的关上门回床上继续躺着，再也没法儿好好的睡觉，
想起我们之前聚餐回来的路上芳姨问我有没有对象，我说分手很多年了。
她也不问缘由就教育我说：女孩不要太强势，脾气不要太暴躁，
要学着包容彼此才能长久，婚姻将就，将就就一辈子了。
人大概只有做不到某件事情的时候，才会不断强调出来，
为的不是提醒别人，而是提醒自己。我想芳姨亦是如此。

至此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大叔，没过多久芳姨也搬走了。
甚至连个道别都没有，最后一次再见到芳姨是在回来的路上，
原来她搬到了另外一个楼层，说是我们楼层太吵了，
她年纪大了睡眠浅，早上的垃圾车来来往往得吵着睡不好。
我“哦”了一声，简单的寒暄几句便分道扬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