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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不工作的年青人 | 我们采访了5位城市蛰居者

那些不工作的年青人 | 我们采访了5位城市蛰居者

作者: 小贤君 | 来源:发表于2018-03-29 12:12 被阅读236次

    “我是这个城市不工作的年轻人,租住在地铁的终点站,每天从中午醒来,也在深夜睡去,世界跟我的关系不大,我和人的关系也不太大,除了外卖我不需要见人,也不需要从其他地方获得自由。”

    最近,我们跟一些“没有工作”的年轻人聊天后,总结了如下几个故事分享给大家。我们改变不了潮水的方向,甚至连诚实的记录都做不到,也无意赞扬或贬低某种生活方式,我们只想在这个严丝合缝的社会里找到一点点其他的可能性,不美好,甚至有些提心吊胆,但它的确存在着。

    “不想被逼婚,所以我走了。”

    ZZ,26岁。

    不工作年限:1年半。

    ZZ

    ZZ离开家时,除了自己的狗,没有带走多余的东西。她说自己是从离开家后就开始了“没有工作”的生活。“因为家里催得紧”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夹着一支烟。家乡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年龄任务”,25岁就该结婚了,30岁就该事业小有成,40岁就应当稳稳当当过日子。她既没有办法接受自己被圈定的人生,也没有办法在大城市里迅速出人头地,只能在离开家后,过着依然需要家里接济的生活。

    她的社会经验仅限于帮家里打理店铺生意,来到成都后,她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原画,上完一期设计的培训班后,准备自己在家学习。省钱可能是最直接的因素。

    每天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大概就是抽烟和打游戏,跟家乡的朋友一起打农药成为了最重要消遣方式,他们彼此在游戏里互骂,就像以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去年她在自己的后脑袋上纹了一只握着钥匙的鹦鹉,总有什么答案会被解开吧。

    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她只希望越短越好。一日三餐可以自己做饭省钱,然而每月的房租依然要交。现在她准备搬家去姨姨家借住,因为她发现从今年开始,爸妈似乎也赚不上钱了。

    “至少不想像大多数人那样活着。”

    小哥,24岁,独立设计师。

    不工作年限:2年多。

    小哥

    小哥是一个看起来就很嬉皮的人,不仅仅是因为他的长发,更多的时候可能因为他不想接的项目绝对会骂娘,然后甩起长发走开。

    每天,房间里都有他穿着长靴子走过地板的声音,如果是早8点,那么他这一夜都没有入睡,准备去楼下吃小笼包。如果是2点,那么他刚刚睡醒,准备去吃一碗面。他不需要工作,但是依然有一些没完没了的项目让他彻夜工作。他以此为生,以此交房租和吃面。

    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对着两台电脑来回切换着画图,硬盘里没有电影,只有无数项目的废稿。没有社保没有公积金,不需要买房,他自己就是移动的办公室,熬夜是家常便饭,最常做的事情也是抽烟。房间养了两只猫,他彻夜不回家的时候会在地板上放足猫罐头。有时,他睡在别处,可能是甲方的办公室,可能是会议室楼下的宾馆。

    他不想离开现在的状态,他也不想买房成家立业,他至少不想像大多数人那样生活。他不愿意成为为工资奔波的人去挤早上八点半的地铁,不想做自己不感兴趣的项目,也不想为了牛排和红酒低头,他愿意吃六块钱一碗的面,也愿意住十平米的房间。

    “请允许一部分人不热爱当代生活。”

    A君,26岁,非自由撰稿人。

    不工作年限:未来1年。

    某个深夜熟睡的A君的猫

    这是小A来到北京的第三年。上一次辞职,他用了2个月时间走了近20个城市,享受着居无定所的自由生活,直到钱花光了才又回到北京找了份工作,而几个月后,他再次裸辞,因为忍受不了复杂的办公室政治。

    “也想过好好在职场混,但后来发现实在混不下去,得承认,有些人真的没能力和人打交道。”他说。

    但我知道他“混不下去”的原因除了乱糟糟的职场人事斗争外,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意义。他喜欢摇滚乐,和朋友聊天时,常常怀着明显的个人偏见与傲慢点评各类音乐,但在上班的音乐公司里,他却要每天研究如何在快手和抖音上推红另外一首“我们不一样”。入职时老板对于音乐情怀讲的有多慷慨激昂,现在在资本面前跪的就有多心悦诚服。

    一个自负且傲慢的年青人,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自由职业之路。他一个月要写许多软文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其余时间就宅在租住的几十平米小屋里读书、听音乐、看电影、写写自己真正想写的东西,绝对不富有,也不算特别贫穷,更没有很快乐,但却无比轻松。他说自己实在没办法热爱当代生活,希望社会能允许这样一部分无害且无用的人存在。

    “现在最喜欢做的几件事有:站在阳台抽烟,看河边玩耍的孩子;傍晚出门散步,看路边穿拖鞋遛狗的行人;透过窗子看中午的阳光和夜晚的车流;这时候,我才感觉生活又活了过来。”他说。

    “那为什么还要留在北京呢?”我问。

    “习惯了吧,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他说。

    “你别太悲观,总会有路的……”

    西爷,34岁,无业游民。

    不工作年限:6年。

    西爷拍摄现场

    西爷来北京已经很多年了,至今未婚,三十多岁的他早就过了纠结是否该早早结婚生子的年龄。他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斧钺钩叉没有不会的,但却经常入不敷出,他的钱都砸在了电子产品和电影周边上。每次见面时,他都在兴奋地展示着自己新收的设备。

    他不是宅男,非常擅交际,和他聊天的两个小时里,有一小时五十分钟都是他在说。他朋友很多,各行各业,三教九流都认识,却过着没正经工作,看上去慌张落魄的生活,能挣钱的活他都接,做电台、做设计、写乐评、写影评、主持商演、为十八线艺人写歌,为劣质电视剧做插曲……有时富甲朋友圈,有时穷的想屏蔽朋友圈。

    我问他为什么不在公司管理层谋个光鲜稳定的差事。他说自由惯了,况且还有自己的事没做完。

    他说的“自己的事”就是拍电影,相识的这几年,他总是时不时的让我推荐好故事,也看过他拍的几支短片,粗糙却充满了有意思的个人表达,但绝不可能红。他对大众审美怀有无比的偏见,且从不吝表达。每次聊天,他都会细数“傻*”,然后又不得不接着为“傻*”服务,那件“自己的事”似乎成了他唯一的自留地。

    “一直这样,想过以后吗?”我问。

    “想过,所以我在家乡早早买了房,时候到了,我就回去。”他说。

    “回去又能做啥呢?”

    “你别太悲观,总会有路的……”他喝完面前的酒,对我说。

    “自由这样的当代奢侈品,什么时候穷过?”

    三川,24岁。

    不工作年限:大于等于未来一年。

    三川

    我今年也辞职了,今年的第一次,大概也会是今年的最后一次。最让我惊讶的不是我辞职这件事情的风波,而是之后几乎所有人的态度。当你的收入迅速减少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原来周围所有人都对“成功”有一种天然的使然,这不仅仅是他们的自我要求,更是他们对于你的“成功期待”。

    我接到过妈妈的电话,听得出来,她不太能接受我突然不工作,并且一整年都不准备工作的事实。也接到过弟弟的电话,他对于我当前的收入大概是非常担忧了。他问出了可能所有人都想问的一句话“你就宁愿穷着的自由?”我当时不禁反问自己,自由这样的当代奢侈品,什么时候穷过?

    现在我勉强为生,辞职的短短一周,已经读完了四本书。这样的感觉非常奇妙,离开那些无意义的事情后,我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了。一个人应当有的敏锐又在我的身体里栩栩如生,对于任何一件小事,我更能轻易的感知到快乐。也终于跟自己和解,诚恳的承认,曾经做过的那些项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完全的失败。

    我不需要再追着人们所渴望听见或者看见的,去表达自己。我终于跳脱出来,可以纯粹的、带着偏见的去表达。

    不工作的年轻人,蜗居在出租屋里,房租有时依赖于家里的补贴,吃外卖或者泡面,有人抽烟和酗酒,有人感觉生活毫无希望,有人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浮躁。房间里有擦鼻涕眼泪的纸,有落灰的书,有折断的旧充电线,有能听见外界指责的电话,有健身房的收据和没有再穿的运动鞋。有的时候去超市买八点以后的打折沙拉,去711买装满汤的关东煮,有所有没有完成的项目清单。当初说热爱大城市,是因为有更大的世界,更多的画展和话剧,结果除了外卖小哥自己什么也没有见到。

    很多人都这样活着,在一间你没有敲过门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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