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生是个圆圈。我离开校园很有一段时间了，还有两年我的大女儿就要迈入大学校园了，生命又开始一个新的周期。这让我想念我的校园生活。可也许人生不是个圆圈。我们的时代信息是匮乏的，我孩子们的时代信息已经是洪水一般波涛汹涌。那我想人生也许是个螺旋线， 但这个螺旋线也许是上行的，也许是下行的。
但任何时代，好的信息总是匮乏，能够做好的选择总是艰难。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又有几人真正体会到生命的意义？即使在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又有几个人被光照亮？狂风暴雨中，又有几人心灵被真正打湿？这让我想起来我喜欢的一句话：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进来的地方。”——莱昂纳德·科恩
这也让我回忆起一个地方：母校的外文书店, 一个阴暗的地方，可似乎如一个裂纹，打开来却照亮了我的生活，照亮我那个贫瘠的生命。我上大学的前几年，父亲已经中风了。从忙碌的岗位换到相对清闲的职位。减少了的收入和增加了开支，对我那个懵懂少年根本不意味着什么，根本不懂得。父亲总是给我邮寄足够的钱，我对家中的负担是浑然不觉。如父亲年轻的时候一样，我把很大一部分钱都买了书。尽管我那时的读书习惯不好，理解能力也不行，但我还是买了很多书。我和父亲解释，他总是很理解很支持。我知道学校东区有家外文书店。在破旧的筒子楼里，那里光线不好，又很潮湿，所以总是有发霉的味道。下雨的时候，地上有坑凹的地方，还积了水。书店里的老板也没有一丝丝文化气息，像个势利的商人，但仔细看起来更是土气十足。但是这不能阻挡我常去读书， 我更是下意识地好奇花了不少钱买英文杂志，和买一些简单的书籍。那书上的东西，和我平时读到的东西是那么不一样。越是不能理解，越引发我去阅读。就像光想要照亮我，我也想打开自己让光照亮自己，自己的旧思路却厚重到不能打开的地步。
记得那时读得最多是《英语世界》。当时那本杂志还比较老调，有很多商务印书馆的老专家都是编委，文章也选得很古典，我读起来很费劲。但我也不厌其烦地读，在东花园里，或在东二楼里，能理解多少就理解多少。其中的几篇的内容到现在还有印象。我记得买过两本字典，一本是英英的牛津字典，另外一本是台湾某出版社出版的带插图的英汉字典。越是不理解，越是要买来阅读。这也激发了我去图书馆借一些学习书籍来帮助自己。记得一本上海交大老师编写的词根学对我帮助就很大。那时的我是不能理解哲学与思想的。但我是知道，有一个很大的未知的世界在等着我。后来我把精力更多地放在了计算机方面和专业课方面。只是偶尔读一读同学勤工俭学分发的学校订阅的《文汇读书报》，也是同样照亮我的生命。后来考G考托的高潮渐起， 外文书店也被搬到了更宽敞明亮的地方。但书店的味道也变了，变得如应试中心一般，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了，只是偶尔光顾。
时间过去了很久，在国外都生活了近二十年。不知是工作家庭安稳了，还是生活压力过大了，我又开始了写字读书。在压力之下，似乎我的裂痕加大，光束再次照亮我的心灵。多年的人生阅历和文化的浸泡，让我逐渐可以欣赏到文字的美和思想的力量。倔强的我，避免读电子书，抵制微信读书，害怕这些东西破坏我们脆弱的文化生态。除了大书店，我也经常去小书店，独立书店和旧书店。这种经历，让我再次体会到了年轻的感觉，好像温煦的日光再次照耀我心灵。这让我的日子变得容易了很多，让我对生活多了一些期望。这让我怀念过去的时光。
听说母校的建设很好，高楼与现代化的设备是我们那时不能相比的。我的同学在母系当系主任。我问他，外文书店还在吗？他说没有外文书店，似乎也没记得这个书店。这个只谈强国梦的年代，我不知道新式的高楼大厦里的同学们是否依然愿意打开一道裂痕，让光照亮自己呢？或许现在的人早已不知道光为何物。或许一家家倒掉的书店，就是一个个灭掉的光源。而我已经找到我的光源，我只需要不断地裂开，让光不断地照射我乞求光明的内心。这让我感觉我依旧生活在校园，并不曾离开，所以不需想念。
--舒己怀 2019/1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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