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在熙熙嚷嚷的街道遇见你的老师,你会怎么做呢?是迎上去叫他,还是偷偷溜走,或是假装看不见?没有考好的你拿着通知书在大街上看见老师,你是选择告诉他你的成绩,还是选择相反方向逃走呢?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但我的学生给了我很多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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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发成绩的日子,安静了两天的永明中路,又热闹了起来。人来人往中最多的是学生和家长,大家都翘首以盼能得个好成绩。家长弯着腰,手搭在孩子肩头,叮嘱睡眼惺忪的小朋友,“在学校要听老师的话,不要打架,领完通知书就在老地方等我。”孩子揉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已然习惯了今天的桥段。没有家长送的孩子,三三两两洋溢着笑容,迈着欢快的步伐,打打闹闹地跑进学校。今天不用念书,进学校都带着一股冰淇淋的甜味,连路两旁的樟树也摇曳着身姿,招揽来学校的孩子。路边的小贩各个卯足了劲儿,把压箱底的商品都拿出来,货架上琳琅满目,誓要在这学期的最后一天杀出一条血路,狠赚一笔。早餐店的包子馒头,各个白花花软糯糯,一副任君挑选的样子。店家将一碗碗米粉送到顾客手中,忙得不亦乐乎。早晨像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天下太平。
我在一个人较少的店子吃粉,因为外面太过热闹,面朝大开的店门坐下,像一个无所事事的看客,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红绿灯规律的变换颜色,斑马线发挥着它的作用。交警队的叔叔们依旧在路口,为孩子保驾护航。路上有各种声音,汽车的滴滴声、小店的叫卖声、孩子的欢笑声、碗碟的乒乒声、家长们的闲聊声,汇成了这个平常的早晨。门口的学生从越来越多到越来越少,再到越来越多的时候,我就知道“几家欢喜几家愁”已成定局。那扇小小的铁门外,走过许多学生。低垂着头,背着沉重的书包,拖着身后长长的影子,这个孩子恐怕是没有考好。一蹦一跳,容光焕发,忍不住笑意的,不把背上的书包当回事的孩子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考得非常好,只盼着回家讨赏,一种考得不好,但无所谓,只要现在快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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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些孩子,我的思绪飘到了学校尽责楼三楼的那个教室。那群小朋友知道了自己的成绩会怎么想,回家的时候是不是和这些孩子一样,时而兴高采烈,时而垂头丧气。这样边想边吃,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胡老师!”,一下子把我拉回了现实。我收到了顾客们不少的关注,一种来自老师的自觉,让我从随意的坐姿调整到了笔挺模式。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愿意在路上遇见学生,因为老师也是有偶像包袱的,而我只想当个人。蒋忆文正站在冰箱旁边,用胖嘟嘟的笑脸对着我,忽闪着圆圆的大眼睛。三年级的她还是小小的,在大冰箱旁边显得更小了。
她惊奇地看着我,那表情好像在说:“原来老师也是要吃早饭的呀!”说句不要脸的话,可能在学生心中,老师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儿吧!
只要不是在学校,见学生我一般都不怎么严肃,不由自主的浮起笑脸,歪着头,故意睁大眼睛,问她:“你们领完通知书啦!考得怎么样呀?”她还是站在门口,手搭在冰箱上,笑意立刻变成了害羞,我以为考得不好呢!
她不太好意思地说:“考得还可以,两样都是九十多分。”
“哇!你考得这么好呀!我真为你高兴!”只要是跟学生聊天,我的语气就会儿童化。她听了我的话,带着她快乐的影子,一起蹦蹦跳跳的走了。
没多久,那个让我在学校比较头疼的学生来了,除了上课有的时候他也还是挺可爱的。从见到他起,他就是寸头,所以我老认为他是个小光头(在这里,没有歧视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叫比较可爱,是一个昵称。),圆圆的小脑瓜仿佛装着无穷的智慧。今天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天,他盛装出席,脸上没有往日脏兮兮的模样,浑身干净整洁,合身的衣服衬得他格外精神。我在学校经常批评他,他也常常让我感到挫败。本以为见到我会掉头就跑,谁知竟迎上来,比蒋忆文还要热情。一看见我,就冲进小店,站在桌旁大叫一声“胡老师!”,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像个小太阳似的散发着他的活力。
我又得调整坐姿,捡起我的偶像包袱。他一笑我也跟着笑,心想:成绩不好,笑容倒是挺灿烂,看你要告诉我什么?他后来的话却让我体会到了什么叫“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你考得怎么样呀?”我放下手中的面,看着桌边的他。
他揉捏着小手说,“语文61,数学80。”脸上又浮现出了跟蒋忆文一模一样的害羞。我疑惑地想: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值得你这样。
一听,果然是有进步,数学进步更大。语文之前是考不及格的,这次及格了。在学生面前,我从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立刻为他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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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军,你过来!”他以为我要批评他,胆怯地走近一步,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说:“哇!你进步可真大,老师很高兴哦!继续加油!”他那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嘴角不自觉上扬,但周围的肌肉又竭力把它们往下拉,他憋笑憋得好难受,最终飞也似的跑走了。得到了老师的表扬,这一天都是橘子汽水的味道,清爽愉快甜滋滋。
他们两个发现了我的踪迹之后,就有更多我们班的孩子来到店门口叫我,吃一口面就一个“胡老师”,我只能无奈又有些欣慰地喊他们的名字。这是我自己想要坚持的惯例,他们叫了我我必定要回,表示对他们的尊重。铁门外开始有了不同语气的“胡老师”,开心的“胡老师!”“恩!欧淳!”;意外的“胡老师!”“恩!王晨钰!”;撒娇的“胡老师”“恩!蒋乐乐!”……我这碗面吃了许久,中间也不乏有偷偷溜走的孩子,但我相信他们只是不好意思,也有走过去才发现我的孩子,他们特意退回来叫我一声。这架势仿佛要昭告天下“这是我们的老师,她正在吃饭。”他们真是奇奇怪怪可可爱爱呀!
在嘈杂的环境下,“胡老师”好像是乐章里的装饰音,正在被有节奏的敲响着。老师的快乐很简单,简单得只需要一句“老师好!”,老师的快乐很复杂,复杂得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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