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去看了椎剧场推出的双人独角戏《抄写员巴特比》。
这部戏把故事的空间背景架设在了19世纪美国华尔街的一个律师事务所里。事务所的老板以第一人称的方式向我们描述了他的一位雇员巴特比的生平故事。
巴特比是律师事务所老板雇佣的一位普通抄写员。他跟其他的抄写员一样，负责日常文书抄写和校对工作。可他又跟其他的抄写员不太一样，他工作认真勤奋，少言寡语，不爱和任何人说话，比起其他抄写员，几乎没有鲜明的性格特征和情绪变化，每天只是躲在屏风后面做着他的文书抄写工作。
这样一个看似让老板省心的楷模式员工，相处久了，才终于发现，他的性格非常怪异。他有一个总是说“我倾向于不”的习惯。他倾向于不配合其他抄写员做校对，他倾向于不帮老板出门跑腿送信，他倾向于不接受老板指派的抄写以外的任何工作，他甚至倾向于不离开他的办公桌。。。
在《抄写员巴特比》的官方海报上，用斜体粗字，华丽丽的写着“我倾向于不”这句slogan。我知道有不少人去看这部戏是冲着这5个字去的，即使最初不是，在看完戏后，最终为这5个字感慨不已的人并不在少数。
在我看的那一场的演后谈环节里，有位女性跟主创人员探讨了“倾向于不”的个人诠释。她说，当我联想到自己每天的工作时，我忽然发现，我有太多想要跟老板表达的“不”了。
巴特比的故事并不美好。他用“倾向于不”把自己和这个世界割裂开来，几近苛刻的让自己保持不变，拒绝了来自他人的善意和通往美好的机会。但他在高度浓缩的一生中，代替我们很多人，说了无数次我们不敢说出口的“不”，引起了这个时代的共鸣。
我们大多数人都不太敢说“不”。
当他人提出请求时，我们会害怕因为自己的拒绝伤害到对方，令对方失望，产生自我愧疚感；我们担心自己的拒绝会影响彼此之间的感情，害怕对方因为自己的拒绝心生不满，甚至怨恨自己，怕好不容易建立的感情瞬息崩塌；我们容易不小心落入需要为他人情绪和行为负责的陷阱，把他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要，从而丢失了明确的个人边界。
趁着五一小长假，在家追了部日剧——《我的丈夫工作无能》。
男主小林司在大型活动策划公司工作了7年，毫无建树。公司为了让他知难而退、主动离职，把他内调去了全公司竞争最残酷，压力最大的第一策划部。
从上任第一天开始，小林司就状况不断，错误百出。
他负责对接的海报设计师的母亲突然病情恶化、生命垂危，而设计的海报还未收到客户的最终回馈，随时可能需要更改。小林司为了让设计师可以安心赶回去见母亲最后一面，隐瞒了客户突然的变更要求，主动担下了被客户和同事责骂的黑锅。他对人生会留下的遗憾说了“不”。
他跟同事田所一起去找当红的品牌设计师商量产品设计方案和截稿时间。设计师提出如果同意2个月后交稿，就接下设计邀请。田所为了合作能够顺利达成，明知道3周后就是截稿期，还满口答应下设计师2个月的交稿要求。田所叫小林司不要多嘴，只要设计师接下了设计稿，到时候借口说是客户赶时间，把截稿时间提前了，设计师也只能无奈的如期交稿。小林司考虑再三，还是跟设计师和盘托出了真正的截稿时间。他对缺乏真诚的谎言说了“不”。
他接到收集老年人使用钢笔的心声的工作。公司为钢笔品牌策划活动，双方一致认为，喜欢使用钢笔的一定是老年人，那是属于他们共同的青春回忆。而在实际采访的过程中，小林司发现，活动的定位是错误的。真正喜欢使用钢笔的老年人几乎不存在，他们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握不动笔，也不喜欢写字；并且他们更喜欢使用Ins，Twitter这种新生事物来联络感情。相比之下，年轻人中开始喜欢使用钢笔的人反而越来越多，他们喜欢钢笔书写时的流畅感，他们认为这种需要灌入墨水的、有点麻烦的复古事物很有新鲜感。他向钢笔品牌公司的老板说出了真实的情况，推翻了原有的推广方案。他对无法将真实传递到高处的声音说了“不”。
因为公司延迟了一个发布活动，原本应该交付给供应商的钱也跟着一起延后了。供应商只是一个5人的小公司，耗不起这样的资金断裂。小林司为了帮助他们，向以严苛闻名的财务主管发起了挑战。财务主管以规则优先为理由，即使明知责任在自己公司这一边，依然不肯开恩。在示弱、说情、吵架都不管用的情况下，小林司直接找到了理事长，为供应商据理力争。他对弃人情于不顾的刻板规则说了“不”。
小林司这一路的不妥协，让他从一个工作无能的人，进化成了一个工作能力备受认可的人。他对看似不可能的蜕变说了“不”。
我并不是要在这里鼓吹大家向小林司学习，一路说“不”，实现成长蜕变。重点并不仅仅在于“不”，而在于“不”背后的深意。
小林司之所以可以一路说“不”，依然能够所向披靡，除了他自带的主角光环以外，更重要的是他对人发自内心的温暖和真诚。他在每一次说不的时候，都在设身处地的为他人着想。自己提出的要求或决定是否会对当事人造成困扰，怎样可以把这种困扰降到最低值；当事人真正需要的是什么，自己是否可以通过努力帮助对方实现；在基于这样的思考之上，他有了为自己和当事人勇敢说“不”，争取另一种可能性和承担下所有责任的勇气。
没有什么道路可以通向真诚，真诚本身就是通往一切的道路。
在现实生活中，当我们需要说“不”的时候，可以先向对方表达对他处境的理解；然后明确的表示拒绝，让对方清楚的知道你是在拒绝，而不要模棱两可，让对方持续抱有希望；最后真诚真的非常重要，让对方知道你其实是有在为他着想的，让对方感受到你的真诚，告诉对方如果下次有能力，有适合的机会，会帮助他。
你需要知道说“不”是你的权力，学会接纳因拒绝让你产生的愧疚感。而至于害怕因为说了“不”，对方就跟你翻脸这点，也许这对你反倒是件好事。你有了一个重新评估你们关系的好机会，正好趁机寻找到一个让彼此更舒服的交往点，更好的提升彼此的友谊。如果真遇到那种一被拒绝，就打翻友谊小船的人，那就让小船趁早翻掉吧，让自己一直占据低位，听任对方的摆布，想来也并不是什么让你开心的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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