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花惨淡秋草黄,
耿耿秋灯秋夜长。
……
寒烟小院转萧条,
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
已教泪洒窗纱湿。”
她写完最后一笔,方觉出寒气袭人,捂着嘴咳嗽几声。嗽声压抑急促,像要把肺咳出来一般。
丫鬟贴心的为她披上披风。门外传来脚步声。
蓑衣,蓑笠,夹裹着秋雨的潮湿。双眸灿若晨星。
她回眸,笑了。寒冷的秋夜里悄悄绽开一朵娇艳无比的玉芙蓉。
“哪里来的渔翁?好有趣的蓑衣。”
“妹妹吃药了吗?今儿可好些?”灯下瞧瞧,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气色比昨儿个好些。”
丫鬟接过蓑衣挂好,他看着她笑。
“喜欢吗?我弄一套送你,赶明儿下雪穿。”
“我不要。穿上它,我成了那画里画的、戏文里演的渔婆了……咳咳……”她顿住,自悔失言,羞窘的满面绯红,伏案咳个不住。
他替她捶背顺气,却被桌上的诗稿吸引了视线。多少缓解了她的窘迫。
他告辞。
她摘下书桌上方挂着的一盏灯,引燃一截蜡烛放进去,亲手交给他:“这个玻璃绣球灯,又亮又轻巧,正是雨里点的。你拿着照路,岂不是好?”
他接过,捧在手心。
四目相对,跳跃的烛火明亮而温暖,从眼中暖到心里。
妹子远嫁番外,他去送亲。
她只说得一句“早去早回”,泪如雨下。
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她没有等到那一天。
噩耗传来,她的天塌了,地陷了。多日的苦苦相思,无数个不眠之夜的魂牵梦绕,化作千万只无形的利箭,一颗心千疮百孔。
他回来了。
疯狂着搜寻着她的身影、她走过的足迹,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撕心裂肺的呼唤:林妹妹,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飒飒寒风呜咽着拂过萧索的花冢,声声呼喊回荡在青青翠竹间,她看不到、听不到了。
奉旨成婚那天,他穿上大红喜服,木偶一般任人摆布。
艳冠群芳的温婉娇妻,不能令眉心的愁绪舒展分毫。
那盏玻璃绣球灯,他一直珍藏着。从海疆遇险,到平安归来,再到被家族牵连锒铛入狱,再到承恩获释。捧着它,思念着那抹倩影,是他余生的全部。
我就是那盏玻璃绣球灯。我不会流泪,但是我有一颗玲珑玻璃心。日复一日,承载着他全部思念和缅怀,我的心变得沉甸甸的,沉重到无以复加。
我宁可粉身碎骨,也不愿看到他心碎的样子。
许是上苍听到了我的心声,我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他却不肯放弃,细心的收拢起满地碎片,珍重的包裹在衣襟里,紧紧贴在胸口,喃喃呼唤着她的名字。
他累了,累得走不动了。他却很开心地说,林妹妹,我回来了,你慢些走,等我一等。
我向上苍许愿,用永生永世不见天日为代价,换取两个灵魂的一次重聚。
天地陷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刻,我看到他和她相视微笑,携手走入一片光明之中。
我是一盏灯。我想说,此生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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