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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时间,很宝贵!

思想时间,很宝贵!

作者: 赵泰融 | 来源:发表于2018-12-22 09:11 被阅读0次

           谁都知道,创造思想需要足够的思想时间。但怎么样的时间才叫足够,对此大多数人也许并未深入思考。

           黑格尔说,智慧的猫头鹰在黄昏时才起飞。为什么它要到黄昏时才起飞呢?因为黄昏后,世界才能安静下来。与此类似,很多做学问或者研究思想的人,往往要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放开心胸而真正思考问题。也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人的心思可以暂时不被打搅,心无挂碍地沉入思想的世界去临摹事物的灵魂。

           我们都有这样的体会,如果一件事迫在眉睫,你很难静下心来去思考其他问题。如果经常被打搅,属于你的思考时间就极其有限。人生很短,思想时间更加稀缺。你不是到了五十岁还有可能去思考重大的社会问题,并取得思想突破的。把仅有的生命奉献给需要大幅度投入时间的思想,是很多思想者无奈的正确选择。由此可见,思想时间极其宝贵。

           思想时间之宝贵,最直接的原因在于思想需要预热。这种预热,说的是要想开启思想,必须达到一定的思想温度才可能进行,否则思维链条就会不流畅,思考难以运转起来。每次开始思索时,都会有一个开启内心思想之门的过程。可以想象,如果一个人处于时刻被打搅的环境,他内心是不可能完成预热的,因为即便产生一点热度随时也会转凉。而在思想运转起来之后,更为重要的是思想某个问题,需要深度投入。针对某个问题,进行多角度审视,思索事物的来源及其内外表现,从中发现事物运动的内在规律。这必然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不仅如此,对于高难度问题,往往需要更多的后续投入。普通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即对某些问题一时间是思考不清楚的,需要多次思索并逐渐深入思考,才能慢慢弄清楚。有时,甚至一个概念我们都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反复琢磨才能真正理解。特别是思索系统性问题的时候,往往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才能织出一定的思想形状,又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才能有所延展,进而把思想织好。即便是思想天才,思索重大问题也需要长久投入。如马克思这样的千古思想家,也足足用了四十年,才写出《资本论》这部伟大著作。

           要想深入理解思想时间的宝贵,必须回到思想所需要的基本层面上。所谓思想,实际上就是发现事物本质并用精炼语言表述其系统逻辑。因此,思想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事业。就其本身来说,需要完成几个基本步骤:1、获得系统知识;2、形成系统感;3、具备初步思想的能力;4、建立深刻思想能力;5、创造思想;6、自由思想。

           一个人要想获得一定的思想能力,必须花费大量时间以积累知识,使自己的知识占有量达到足以支撑思想展开的程度。在这个过程中,初步的思想奠定,也是整个人思想展开的预热。获得系统知识,本身需要很长久的准备。首先需要哲学知识的积累。而哲学这个思想之花,还根植于社会具体事务。一个人要想获得足够的思想知识,不仅要积累哲学知识,更要积累支撑哲学观点的其他学科的知识。显然,这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勤劳动。在这个阶段,苦心于思想的人,已经能深刻体会思想没有速成班的初步含义。

           就在获得系统知识的过程中,还需要观照整个知识系统的内在理路,以形成足够的系统感。系统感,是思想衍生的基础支撑。如果仅仅有系统的知识,这样的人也只能称之为博闻强记,而根本成不了什么思想者。思想者的实质第一步,就是系统感的产生。这种感觉的产生,需要长久思索、对思想的天然热爱和必不可少的思想灵性。特别是思想灵性这一点,更具有决定意义。缺乏思想灵性的支撑,即使面对系统化的知识,也难以发现知识之间的相互联结和由此而来的内在聚合。最终,也只是对系统知识的认知而已。如果具备大量知识却没有产生系统感,似乎已经知道不少,却实际上已经不再有思想扩展的可能。

           相对于知识系统化和系统感,在思想形成过程中真正具有主导地位的,是“思想能力”的获得。缺乏思想能力,所谓的思想创造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相对于知识获得和产生令普通知识分子引以为傲的博学多才,思想能力更具有决定意义,也是一个人到底是否思想之才的最终检判标准。思想需要的能力大致有四层:加工能力、发现能力、抓取能力和升华能力。其中,加工能力是思想能力的初步阶段,发现能力与抓取能力属于中级层次的能力,而升华能力是思想能力的高级阶段。所谓加工能力,实际上就是在占有足够的材料基础上,你要能把这些材料加工成由一定思想统领的表述。加工能力,是思想能力最基础的能力。而就是这个最基础的加工能力,需要丰富的知识沉淀和比较深刻的思维,而这就需要很长时间的积累。

           在加工能力基础上,发现事务内部的脉络,显得更加困难。发现能力,就是透过知识积累和加工,进一步发现其他人还没有发现的东西的能力。基本上,停留在这个层面上,虽然已经非常深刻,但还是比较被动。相对于发现能力而言,抓取能力的获取更加困难。各种思想片段自由组合的分分合合间,一个系统化的思想脉络应该逐渐展现在心中。到了这个地步,思想才能趋于稳定化。但是对于思想创造来说,这还只是具备了基础。要想创造思想,必须能够升华既有认识,才可以实现思想突破。在思想能够自由即随时随地弹性流变之后,完整的思想能力才可以宣告成立。

          上述思想要求,每一步都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每前进一步,都需要投入比前一步成倍的时间和精力。各个步骤环环相扣,一步做不好,后续步骤都不可能展开。加上人的时间、精力都因为生命短暂而非常有限,如何在短暂的生命中获得足够的有效思想时间,就显得尤其必要。而事实是,思想者往往受到诸多社会阻碍,以至于他们本来就很少的思想时间进一步被分割甚至瓦解。

           对思想时间的阻碍,一是生存需求。如马克思所说,人只有获得生存,才能从事政治、艺术等事业。现实中,没有思想这个行业,而有的只是按照社会分工要求而设定的具体职业。思想者必须依附于某个职业才能获得生存,再去思考问题。这就是一定的损耗。从事现实职业的思想者,都要接受这样的损耗,除非像马克思中晚年那样,脱离任何职业要求,而做自己最想做的研究,即成为职业思想者。而马克思那样做的结果,就是经常吃不饱,因为没钱付房租而要经常被房东赶来赶去。相信,这样的生活并非绝大多数有志于思想研究的人所愿意长期经历的。

           二是社会比价。任何人都不是在真空中生活。在现实中生活,必然要在社会结构中经历社会比价。同样法学本科毕业,十年后你的同学财富满车,生活优裕,而做思想研究的你呢?别人的孩子一身名牌,在名校就读,你的孩子呢?别人的父母能住上别墅以安享晚年,而你的父母呢?这都是现实的压力。固然你可以因为心灵高贵而对此无视,你亲人的眼泪和负面境遇你不能一点都不在乎吧。这样,在社会比价中,即使你能扛住压力,可是你也得咬着牙。而咬牙扛住本身,就会耗费很多本来应该出思想的时间。

           三是被反对力量打压。每个人都走着由自己利益决定的社会道路。处于时代前潮的思想者,一定会被打压。思想研究,一般会顺势而先,对现实利益构成威胁,因此不仅政府会打压你,潜在的暗势力也要打击你。而思想研究是公共产品,对一般民众来说不会造成切身的直接利害。既不会有人因为你做思想研究而为你欢呼,也不会有人因为你受到打击而挺身保护。打击无时不在,保护却基本没有。这样的情况下,思想者时刻如过街老鼠,有时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如马克思在其写作的紧要时段,总是被这个政府严令通缉被那个政府驱逐出境,最终在饥饿中力竭而死。身处时刻被打压的环境,你认为思想者们能沉下心来去做研究吗?本来十年能做好的研究,可能被迫拉长到二十年甚至更久。

           思想本身的完成已经极其艰难,何况思想者还要受到诸多打压。人始终不是机器,一打开电门就可以立刻高效工作。就人本身来说,能清晰思考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因为各种阻碍所造成的巨大的心理消耗,又需要很多时间去弥合,由思想者靠强大的内心去消化。但是,再强大的内心,都有一时难以消化的石头。

           作为时代思想精华的承载者,他们要在滚烫的沸水中坚强绽放。更令人心痛的是,他们很多人尽管已经竭尽全力,但思想时间仍然远远不够,最终只能留给世人一个模糊如烟的远去背影。这一点,从马克思身上能够深刻体会到。在我阅读马克思《资本论》第三卷正热情激昂的时候,行文戛然而止了,因为马克思死了。不仅经济学的六册计划没有完成,其他既定的计划如创作政治学等,他也更没有机会去完成了。这是整个人类的巨大损失。可以想见,如果马克思晚死十年,拥有足够的思想时间,整个人类思想的进度和社会建设的进度将会怎样不同啊。每当想到这里,我都心怀无限的哀痛,也由此更加体味思想时间对于思想者的极端重要性。

           对思想者来说,一切时间都是宝贵的,包括零碎时间和整块时间,都是创造思想所必须加以充分利用的。想有所成就的思想者,必然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零碎时间进行各种积累,包括知识的积累和思想片段的积累。如在火车上,只要有思想灵感,就要记录下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没有日积月累的思想片段,最终也难以实现思想升华。零碎时间也是宝,也是思想产生的来源之一。具备一定的思考能力之后,才可能逐渐利用好零碎时间。对思想者来说,刚开始很难利用零碎时间展开思想,而只有到了思想能力稳定形成并不断提高之后,才能真正利用好零碎的思想时间。因为具备一定基础之后,对抗外在压力的本事就会随之提高,就可以随时随地修炼思想真元。这样,思想时间的宝贵就以另外一种形式表现出来。不断增多的零散时间,可以用来积累思想的量变。但是要想提升思想的质量,最终还是需要足够的系统时间。如果说零碎时间可以积累思想的砖瓦,只有整块时间才能在特定时间内整合好它们,把零碎的砖瓦融合成一个大厦。尤其是思想系统化是有限时的,在特定的时间段内如果不能使之系统化,一旦思想温度冷却下来,要想再次进行思想焊接,就更加困难了。巨大思想系统的产生,必需足够的时间投入。如同必须在短时间内加温到 100 度以上才能烧开水一样,必须在思想活跃期投入足够的的思想时间才能修炼出质变的思想系统。持续思考所形成的思想涡旋,会要求投入愈来愈多的时间和精力,才能最终产生烈火炼钢式的升华。所以,整块的思想时间特别重要。

            可是对于一边工作一边从事思想研究的人来说,整块时间哪有那么容易得到?往往是刚想深入思考一下问题时,就被各种事情给切断了。反复切断之后,人的思想元气可能就再也难以恢复。所以,思想者必须具备极强的毅力,还要懂得取舍。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讲的就是这个道理。对时间的取舍,随着岁月的流逝,会更加迫切。一个人在少年时代,因为未来好像有很多青春时光,因而具有很多可能性,所以很容易有各种想法。但是,到了一定年龄,特别是工作多年以后,他们会逐渐意识到,其实自己这辈子所能做到的事情也极其有限。他们也会切实感觉到,人生越来越加速,需要用大量的时间才能完成一个事情。时间与事情之间的时事比会不断加大,同样单位的时间所能完成的事情数量不断减少。无情的客观,迫使我们只能集中时间,掰掉心中各种不必要的枝桠。

           再加上人的生命力不断降低,可以用来思想的时间和精力就会更加少。因为年纪不断增大,原来没有的问题会出现,如容易摔倒,腿骨开始变得脆弱,父母越来越老,越来越需要照顾,孩子越来越大,越来越需要操心。而我们能够留给自己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当耗费时间的事务越来越多,手里的时间越来越少,时间相对值就会越来越降低。更可怕的是,我们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衰弱了。对思想者来说,留给他们的有效思考时间就会更加地少。

           为了能够出点思想,你要时时刻刻要想着它,念着它。只有这样,才能时刻处在思想高温状态。而凝聚出思想高温,会耗费巨大的心血和身体。特别是在获得一定的思想能力之后,长期从事思想研究所形成的涡旋引力,会需要越来越大的时间投入。而就在此时,恰恰你的时间越来越少。如果年龄逐渐大了之后,可能都支撑不了这个要求。就是说,你已经再也完不成你想要做的事情了。一个思想者所能享受的思想时间,即使不被各种社会事务剥夺,其实也很有限。所以,有相应生活阅历的人都会明白,什么叫作壮志未酬身先死。当你看着世界仍然在高速旋转,而你已经被迫归入等待老去的行列,你将会是什么心情?

           尤其对当代社会的思想者来说,思想时间更加稀缺。当代信息爆炸,给思想的产生提供了更多资料前提,却也在信息爆炸过程中,消耗掉人们更多的思索时间,使人们每天看似非常丰富,却难以真正地沉淀。信息爆炸,使人们深处浅尝的随流之中,人心难以静下来去思考。看似接收了不少信息,实际上接收的也很有限。而且因为思想对象的空前扩大,分配在思想对象上的单位时间就必然随之收减,思想时间的短缺将显得更加大。相对于古代的成才周期而言,现代社会的思想者成长周期被大幅度地拉长。尤其是现代社会思想难度越来越大,使得思想时间更加稀有。在过去的时代,根据片面经验发现一些思想,就会显得比较宝贵。看似现代社会思想已经空前丰富,但也向现代思想者提出了集大成的历史性要求。特别在时代运转高速基础上又不断加速的过程中,思想提升具备了社会基础,整个人类要想避免没必要的社会浪费,需要思想集大成以提供最优社会发展路径。这个要求,相对于以前来说,不仅要细节化填充空白,更要把这种思想融合起来,使之质变成新型思想体系。当代社会,就处于这个思想转弯期。总之,思想难度的增加,使得思想时间更显其稀缺和宝贵。

           从上面所谈的,大家可以想想,要获得足够的思想能力,需要投入多少思想时间和人生精力。我恳请各位读者,以后见到思想者,不论其思想能力如何,都要尊重。因为思想本身就是一个高贵的事业,真心从事它的人都值得我们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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