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死去

自从春天到了以后，整个人陷入一种甜蜜的伤感中。

这感觉并非来自深爱一个人，或者痛恨。只是，阳光和煦，微风轻柔。只想任性地虚度光阴，一去不返。但是，却终日沉溺于案牍，为人群琐事担忧劳神，日子长了，很怀疑自己是不是作为一个人活在世间。

这个三月很让人伤感，好些熟悉的陌生人永远离开了人间，作为花朵开放在天堂。我一向是个较为冷血的人，但是，随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手机屏幕里，总是难以无动于衷。直到看到诗人洛夫的名字，仿佛听到一声撕裂。

有一次记者问霍金，人世间最让你感动的是什么，他回答“遥远的相似性”。

作为一个籍籍无名的人，在世间行走了这么久，唯一感到快乐的，是总算寻找到了那些相似性。在闭塞的少年时代，读到书里某些令人心悸的片段，总是把呐喊藏在心里。长大后，经由网络，认识了一些相似的人，找到了一些无关血缘的相似性。

原来，每个人都不是孤岛。当我第一次认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仿若重生。

但尽管如此，生活的琐碎总是会打破渴望宁静的心，以致于，越长大，越觉得对这个世界失望。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出生也可以选择，如果我能预料到生活有这么多不如意的地方，还会选择出生和长大吗？

作为一个怯懦的人，我很可能不会做出肯定的回答。

可惜这样的假设是无效的，唯独对于出生，人是不可以自己做出选择的。

有时候，想自私再自私一点。不去按照别人的意愿去活。那此时的我，可能在过一种毫无规律的生活，不为遥远的未来努力工作，不为可期的稳定生活而强迫自己与他人保持良好的关系。

但是，我终究还是活成了别人眼中的“稳重”“懂事”“努力”的人，小的时候听到这些词，我会很自豪。但是现在，却只想苦笑。

作为穷人家的孩子，“少年老成”是最大的褒奖，这么多年也就是这么过来的。但是，当我做了老师，我才觉得，这真是对人性最大的摧残。

还记得弟弟上小学的时候，妈妈给他讲一道题，讲了很多遍，他还是不会。我妈就塞给他一只碗，说，你这么笨，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出息，不如现在就出去讨饭吧！

不知道对于这件事情，弟弟还记不记得，但是那副画面我现在还一直记着。

当然，这不能怪爸妈，在那个艰难的岁月，他们全部的希望都在我和弟弟身上，我们稍微表现出“没出息”都会让他们大失所望。

但是，现在的我们，果真出息了吗？

并没有。

尽管从小到大，一路升学，我都很顺利，甚至在大学里，都是学霸式的人物。不是我聪明，而是爸妈从小就说，好好念书，以后就能找个好工作。仿佛好好念书就意味着工作，房子，车子。所以，我总是很努力。

但从未有人告诉我，其实不是这样的。

也许是一辈子做小生意的爸妈，其实也并不知道这个世界真正残酷的面貌，也许是朴实的他们就是认为读书可以解决一切的。总之，在他们的意识里，读书意味着获得美好的生活。

直到我毕业后，爸妈看到我在招聘市场上来回奔波的结果，远远不如别人上下打点后的体面工作。爸妈才开始咒骂这个社会的不公，而彼时单纯的我，还在自虐式的责问自己：是不是还不够努力呢？是不是做的还不够呢？

如今毕业已经几年了，我并没有获得任何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在一个应该打满鸡血的时候，我早早地感到了疲惫。甚至在春天到来之时，只想钻进睡袋，一觉睡到南极之夜。

就让我在春天死去，也挺好的。我这样想着。

无戒365写作训练营日更 Day 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