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做梦,梦见一神婆预知了我的死期并告诉了我。后来在晚饭上跟家人说完,全家静穆无语。几分钟后我爸开口说话,“那明天给你准备准备东西吧。”我知道他是要带我准备我的后事。
时间来到第二天上午,阳光很好,他领我来做墓碑,挑了一块碑之后工人开始刻字。看到工人一笔一画的渐渐刻完我的名字,刷上亮粉,我便开始流泪,是那种不舍的痛彻心扉的流泪,碑上寥寥几字竟不忍卒读。后来到山上,我爸说,“这就是日后安置你的位置,你看看这景,还不错吧。”是很不错,河水从眼前流过来,山峦叠翠,碧空如洗。站在山上,我泪流满面。那一刻我是畏惧死亡的,因为我觉得自己还没活够,我想念我的家人和朋友,我依恋这世界,坟前景色再美,我也不想闭上眼化成墓碑躺在这里。那一刻我知道,我热爱这人间生活,虽然日子里夹带千般辛苦,我也不愿意就此停下安息。
又过了一些时日,那天最终来临了。然而并不知白天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阳光灿烂。仿佛留给我生命最后一天的镜头只剩一个夜晚。我召集众位在我的一生中厚爱于我的人们吃了一顿晚饭。有点类似达芬奇画的“最后的晚餐”。我不知道是怎样实现的,但确实,该来的都来了。晚饭上我看着大家说了很多和大家告别的话,也一直在表达着自己对生命的想法和对大家的感谢。那是人生真正的高光时刻,因为所有人都因我而来,为我聚集。席间我几度无语凝噎,那种想起往日时光却无法回头无法重来的无力深深印在我的心里。我只记得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记得想我。
晚饭结束,众人面带怜悯地散去。有人跟我握手,告诉我别哭,世事无常,说这也算是解脱。有人和我说,你去见上帝了这是好事,叫我擦干眼泪。我的爸爸和我说,没想到你会在我之前离开,我尽管不舍但我无法改变,这我很清楚。你也不必担心我是否心痛难过,谢谢你做我的女儿,我们见面的日子总是愉快的。谢谢你,我会很想你。我和你妈都会想你。
然姐来了,我主动和她说话,因为我实在太难过,我说希望今晚是别人离开而非我自己。我自己离开,这个“我”就从世上消失了,世上发生什么我都没法参与了,这太窝囊太让人害怕了。然姐说:“小卜,你的离开也是我们的离开,人的关系构成人,我们每个人都是彼此的一部分。每走一个人,这世上人的心里都会随之塌陷一部分。每消失一个和你有关系的人,这个“我”也随之失去一部分。你带着我们众人各自的的一部分先前离开了,而在世上的我们也变得不完整。随着时间,每个人到最后都只会剩下自己。但你不会孤独,因为我会想你。”说着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洗漱之后,躺在了床上。梦里的我知道这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小时了。确实,是只剩下自己的孤独,心里茫茫然的寂寥,那是冰凉的孤单。脑子里千头万绪的影像奔涌而出,闪过我一生中的经典时刻。我想到我曾暗恋过谁,因没有勇气而不曾表白,我想到真心爱过的人,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老师,我最棒的老师,我穿过的漂亮衣服,吃过的美食,我得过的奖,我的作品,以及我的两架钢琴,还有我爸做的那几道最经典的菜……
时间就要流光了,最后脑里也归于寂默,静听时钟滴答,我知道我快了。我仰面躺着,万千情绪化作眼泪顺着脸流进耳里。泪水入耳,难忍难耐,用手一擦,随即惊醒,梦终止。醒来长舒一口气,擦擦真实的眼泪,估计梦里我至暗时刻的来临之时,就是我伸手擦泪的那一刻吧。
码字途中,爸爸从现实生活中开门回来,见我仍窝在床上,说:“怎么还没起床。”遂进我屋,拉开窗帘,“你看这天儿,多好。阳光明媚!快起床!”
我说我做梦梦见自己死了,死的那天天气也是这样好。我爸笑我傻。五分钟后,手机响,一看是然姐发来了消息。
“我隔离结束了,咱俩何时能见面?”
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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