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

东子一觉醒来，发现教室里空空荡荡，回响着操场传来的广播声。阳光灿烂温暖，镀金的柳絮在教室里肆意飞舞。

他走到窗边，广播操的声音变得清晰聒噪。操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随着音乐起起伏伏，他看的出神，突然想起了上午语文老师讲的“寄蜉蝣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他当时不知道“粟”是什么意思，小羽告诉他粟就是小米。

操场上煮了一锅紫薯小米粥，东子咯咯笑起来。他真想把这事告诉小羽，她最喜欢这种有趣的想法了。

广播操结束了，东子看到人群像从畚箕里倒出的谷子堆在操场和教学区间的小门前，通过这个漏斗缓缓流泻下去。东子暗自吃惊，他知道有些发育早的同学看起来就像大人，比如他们班的老萧。但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的人却全长得像三十多岁，有些男同学还满脸胡子，女同学则留着长长的头发。

操场上人群渐少，东子看见语文老师躲在角落抽烟，他棕色的皮夹克很显眼，这件衣服可能是他所有届学生都见过的。他怎么没头发了！东子记得一个小时前他头的两侧还有浓密的头发。

“砰！”门被推开，一个人冲了进来，东子转身一看，吓得后退了几步。

“咋了东子？是不是被我的气场镇住了，嘿，吃我一拳！”东子有点不知所措，眼前这人长得和老萧有点像，但脸上皱纹更多，倒更像他父亲，但他又穿着校服，声音也确实是老萧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巨大的拳头砸在了他脸上。

“啊呀东子，你怎么不躲啊，你没事吧？”东子捂着自己的脸，突然触电一般。他一把扑到小羽的桌子上，疯了似的从她的桌斗里翻出一个圆形的小镜子，这个俄罗斯风格的镜子能开能合，镂空的外壳镶着闪亮的钻石，是东子妈旅游送给东子，东子又送给小羽的。

他打开镜子，眼前是一个棱角分明的青年，没有青春痘的脸庞隐约着青色的短胡渣，长长的头发向后梳着，油光可鉴。

东子惊呆了。他没想到自己睡一觉就变这么大了。

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东子看见他们也全长大了。“老萧，我问你个问题。”东子凑近老萧，后者惶恐的点点头。

“现在是不是2014年？”

老萧眼睛瞪得像牛眼一样大。东子推开他，一口气跑出教学楼，他看到楼顶大屏幕上滚动的红字：

“xx中学2013年高考六连贯，文理双丰收  ×××  690分 ××大学 ××× 688分 ××大学……”

他松了一口气，看来时间并没有发生变化。那怎么没人觉得不正常？他远远望去，许多同学依旧像往常一样，抓紧课前的几分钟围成圈踢毽子，全然没有骚乱的迹象。

他这时看到一个女人，“刘娟！”那女人张嘴一笑，东子整了整头，试探道“你看我的发型好不好看。”

“不就剃了个毛寸嘛，嘚瑟啥？”刘娟脸一扭走了。

东子似乎懂了。

可能只有自己发现大家长大了，不对，或者大家根本没长大，只是自己能看到大家未来的样子了。

应该是这样的，虽然他现在仍然满脑子疑问。他突然有点莫名兴奋起来。他觉得自己获得了某种神迹，他开始好奇地打量身边穿梭的同学，刘蓉的眼镜没了！韩小凡剃成了光头，他看到陈涛长的更黑了，咯咯笑起来，“笑个屁呀，快上课了。”陈涛回头对他喊。他看看表，还有五分钟上课，平时小羽这时候应该回来了。

我要把这个发现告诉小羽，她一定认为我在吹牛！他这样想，一步三个台阶跳回教室。

教室如往常一样人声沸腾，东子走到教室门口，忽然停了下来。他心跳的厉害，一般只有在月考成绩单里找自己名字时才会有这种反应。

那小羽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探头往教室里看，他和小羽的位置在远离门的那侧，他看到小羽并没有回来，而只把衣服放在了桌子上。

今天天气是有点热，他边想边走了过去。但他走到座位跟前，那衣服竟然自己立了起来，“你回来了。”空气中传来熟悉的声音，但他不知道声音来自何方，随后他看到一幕奇幻的景象。

一些白色的粉末在小羽衣袖间穿梭着。

透过衣领，东子看到这些粉末就像深海里发光的鱼群，又像宇宙中漂流的星辰。它们流转不停，在小羽的衣服里做着布朗运动。

布朗运动布朗运动，这个知识点也是小羽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