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文新:父亲, 请原谅我远在新西兰不能送您最后一程, 唯愿您在天国能听到我的心声:
您是一个优秀的父亲,
您总是能保证家里居住条件的稳定,
您努力维持我们的生活高于一般水平。
您四十多年从未请假即使有病也工作不停,
这个记录仍是一座凡人无法超越的道德高峰。
下班后, 您种蔬菜, 垒鸡窝, 盖小房, 搭煤棚,
您糊墙纸,、吊天棚,、打书柜,、钉小凳,
在我的心目中, 您就是无所不能。
长大后当我DIY时, 不打怵不头痛,
因为我一拿起工具, 就能看到您的身影。
当然不能不提您对我的惯宠,
我要零花钱时您总是有求必应,
我因此买了很多东西并不实用。
冬天的早晨, 我醒来您却叫我不要动,
等您把我的棉袄棉裤在炉边烤得热烘烘,
养成了我懒床的毛病。
您不仅是父亲, 更是朋友。
下班后, 只要您没有别的事由,
您就牵着我的手,
先找个饭店点个菜,还给自己烫一两烧酒,
把北票当时的几个饭店都吃了个够。
再去看场电影或逛逛百货大楼,
还少不了在冷饮店里把小豆冰棍泡进汽水做一杯会冒泡的粥。
第二天, 您还要把餐馆的菜学做一遍琢磨个透,
过年时, 每顿都做一大桌菜吃不了只能变馊。
我至今不知道您怎么那么会卸猪肉!
入冬后, 您就买回半扇猪带着四指膘的油,
就着碗底磨磨菜刀, 仔细地剔出大大小小的骨头,
同时又给我讲一遍'庖丁解牛'。
您是个好老师,
我只是耳濡目染了一小点儿您的文学知识,
就使我在班级里担任了语文课代表一职。
其实您更厉害的是给我讲解代数几何题,
使我在中学大学一直有很好的数学成绩。
您总说学无止境只要生命不息,
不久前还去参加了老年英语班的学习,
说到新西兰看我时要能自己独自出去。
即使在您弥留之际,
听到我和哥哥争论该把'窝瓜'还是'倭瓜'写进护理日记,
您拿不起笔也看不见东西,
却用尚存的气息说出了'倭'字在四角号码字典里的页序。
您是个楷模,
不管天气如何,
您都把自己从头至脚擦一遍绝不凑合。
用鹰牌剃刀刮胡子前还调肥皂水在下巴上涂满泡沫。
因经常费半个小时以上而被母亲称为'老磨'。
每当您走进课堂迈向讲桌,
帽子有型有款因为里面有新垫的薄纸壳。
洁白的衬领天天都洗过还浆过,
熨过的衣服裤子没有一丝皱褶。
闪闪发亮的纯牛皮鞋没掺一块人造革,
袖子里藏着的是瑞士原装进口的大英哥。
您自信洒脱, 精神矍铄,
您骨子里的贵族气绝非雕琢。
可惜您的二儿媳没见过您朗读范文时激情的迸发,
也没见过您如何悬臂写出柳体颜体正楷书法。
不过, 她见识了您尽管完全不能自理, 也说不清楚话,
为缓解痛苦, 却能大段地背诵古文观止, 唐诗宋词精华。
当她拿着书逐字逐句地查,
竟然是丝毫不差。
她认为, 公公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民国时代的他,
说话和蔼, 知书达理, 温文尔雅,
您走了, 那个时代的最后的男人 --- 我们的爸爸,
从此我们永隔天涯。
不孝次子松海敬上
后记:
三月十二日父亲走了, 哥哥说葬礼定在十四日上午北京时间九点。既然不能飞回去, 我本也不准备做什么。可十四日早晨九点(新西兰时间), 心里突然涌出了许多话要对父亲说。 车里只有一张小小的停车票, 向管理员借了支笔, 写不下了, 回到家接着写。十一点时, 开始往电脑里敲。 十二点时, 转到了手机上, 可是泪水模糊看不清楚按键。苦熬了半小时总算发到了哥哥的微信里, 那时他们已经准备出发去殡仪馆, 没时间打印了。 十四点葬礼开始后, 只能请侄子捧着手机代我读出。我随后又发到了北票高中的QQ上, 很多我的同学也是父亲的学生, 哀悼词满屏。十四点半时, 与父亲被火化的同时, 在院子里把手稿烧掉, 希望他能收到。妻子去花店买了白菊花回来, 种在了纸灰上。傍晚, 一边答谢QQ的慰问, 一边修该了原稿中的很多笔误, 等着爸爸托梦时批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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