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十点钟了还是打了个电话回家,长着一张嘴总有个想说话的时候,懒了又懒,最终拨通了家里的电话,这个时候妈妈一定还躺在沙发上,身上搭着被子半闭着眼睛,尽管我们彼此没有什么真知灼见能够迸发出来,但那种迫切的心理还是战胜了理性。
回想昨天抑制不住想要开口说话,也想起了爷爷,每个人的生活都很单调,有残缺的人更是如此。爷爷渴望表达,渴望参与交流谈笑,他会凑到跟前或者耳朵边和你私语,之前说外婆有三两块地,爷爷也有一块地,从种玉米到果树,按奶奶的话说,一年三百六十天恨不得三百六十天,一天不落都戳在地里。土地不仅仅外婆的依赖,也是爷爷的动力,每天早晨起来吃完早点,收拾好自己,套上桶鞋,担起扁担,穿过厨房客厅一步一步走出家门,消失在拐角处。奶奶吃完饭洗好碗,从门口望出去爷爷挑着桶一步步挪回来了。大多数时候爷爷是“戴月荷锄归”,这也成了家里会经常叨叨的毛病,爷爷手上一直有一块手表,可时间对他来说的意义不是十二点六点回家吃饭,那是知道今天干了几小时活的证明,他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每天要做足八小时,八小时还是几年前在出租屋里爷爷从沉灰的箱子里,看到零零碎碎的法律书上写着的“法定”工作时间,他悄悄记下了从再次下地开始牢牢践行着。只是一味投身工作中的爷爷忘了自己的年纪,他早已退休了。
在旁人眼里,奶奶那一辈的人那儿,爷爷算是个文化人,写得一手好字,无论是毛笔还是普通笔,这是我多读了几年死书的人无法比的,也因此爷爷常常笑话爸爸和娘娘的字,说是比他多读了几年书的人写出的字叫人笑话啊。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小学时写一个“多”字,总被爷爷说我写的字睡倒了,当时怎么想都不明白,字怎么还会趴倒睡觉了呢?几年前才明白结构不对,那时候两个夕字并排站立,也就成了睡倒的“多”了,从见过爷爷的字开始,前前后后时至今日我仍旧还再看字帖,只是总有一些人的天赋是别人怎么也努力不来的,我只能尽量把字往草书上靠,多一些连笔以装作成熟,至于另一项技能毛笔,倒真是一大遗憾,至今也没向爷爷讨教一下,装模作样买了几枝毛笔和书法临帖,也不知搁置在哪个角落了,倒是那一瓶瓶墨汁还被爷爷放在视线可及的地方,不过爷爷想要手写春联还在一个期望的阶段,记忆里爷爷还专门裁了红纸折了记号,说是今年要自己写春联,最后是怎么不了了之的也记不太清了。
有一次小伙伴突然说起,说爷爷是个爱学习的人,好几次都拿出字典叫着帮查个生字,是啊,从小学老师交了怎么用字典后,虽然也陆陆续续买过成语字典或是一堆中英字典,字典早不知被扔到哪个犄角旮旯吃灰去了,直到一年前手机上才又下载了一个字典,猛然想起爷爷的书堆旁总是支着一本一点,那是娘娘读书时留下来的字典了,年纪不知比我大了多少,不过爷爷那辈人还是不知道怎么使用它。爷爷总会说起他们曾经学过俄语,像个刚刚见到新玩意儿的小孩一样,张口就念出头几个英文字母,眯起的眼镜上扬的嘴角,脸上挂着几分羞涩。但是汉字的拼音部首之类的,爷爷就不懂了,字典要人帮着查,他会写出那个不认识的字,你帮着他翻出那个字,或者你认识那个字,在旁边写出一个同音字,借着这个字爷爷才能知道那个字怎么念,有些人不知道帮着他翻出那个生字就把字典递给它了,爷爷一看,这两页字典上的都是陌生的字,他会说还是写个别字出来吧。有时候看着电视,字幕上闪过一个字,你可能都没在意,爷爷就拿出纸笔问你刚刚那是个什么字,通常人看电视都会听声音,字幕什么的不甚在意,听了就过了或者说了解个大意就够了,面对爷爷这样字斟句酌的计较人,有时候也会措手不及什么生字我刚刚怎么没看见。
只是常常听到爷爷说“如今是个废人了,干不了什么事”,是啊那些以前的故事我还不知道,不过从出生到现在,记忆里爷爷似乎没有改变过,依旧那副身板,那个精神,那个人,细细想来又好像矮了一点,瘦了一点,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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