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在微信上发的这张练武的照片,一下击中了我的内心,使我穿越到了我的童年时代的某个夜晚。秋忙过后,天气微凉,万籁俱寂,农家院子里,月光如水,树影婆娑。院子里父亲的身形闪转腾挪,时而静如枯树,时而动如蛟龙,父亲有时挥舞一把大刀,刀锋所到之处,仿佛空气也被劈得七零八碎。八九岁的我,在院子里呆呆地看着父亲练武。整个世界仿佛就是我们两个人。
我们老家是华北平原上一个普通的村庄,是个有6000多人的大村。毗邻山东河北两省,三省交界处,民风淳朴,盛行练武。在秋忙过后,村里年轻的男子便会在村庄边上的地里练习武术。村里流行的两套入门拳是关东架子和关西架子。关西架子也是大洪拳,据说是赵匡胤传下来的。我们村里功夫最厉害的有两位,一位是父亲的师父。另外一位叫四老朱,大名我忘了。四老朱据说自己还修炼气功,但因为没有高手的引导,结果气憋上去了,卸不下来了,身上就憋出了很多鸡蛋大的包,后来慢慢化脓,慢慢好了,最后气功也没有炼成。
我父亲的这个师父,(我也忘了叫什么了),爱好喝酒,喜爱阴阳八卦。记得几次在我家喝酒,一喝就是一通宵,还给我们算卦。他在我们村里,有很多徒弟。其中一个徒弟是个惯偷。但是我们从不厌烦他,因为他从来不偷我们乡里的东西,而且遇见其他小偷团伙时,还劝他们避开我们村,颇有点江湖侠义道的味道。他的武术不错,不过在监狱里呆的时间也很长。别人都说监狱才是他的家。他晚景凄凉。
父亲的武术水平到什么程度不知道,因为我们没有见过他跟人比武,见过他练过大刀,枪,两节棍,九节鞭等等。亲戚朋友拿着钱去外地,有时不放心,就请他陪着。一次家里地头上,几个年轻人开着拖拉机把我们家玉米秸秆拉走了,本来也不值钱,他们拉了两车还要拉,而且也不和我们打招呼,我爸就拿着一把铁锹过去了,径直把他们的拖拉机的摇把拿了回来,他们四个小伙子一看,有点气恼了,就要和我父亲打架,看着四个精壮的小伙子,父亲从容站好了,把铁锹扔给他们,不在乎地说:来,让你们用铁锹,你们四个一起来吧!那四个年轻人一看这架势,有点蒙了,头脑灵活的赶紧给我父亲道歉。这是我第一次感到了武术的魅力。
我和我弟小时候,父亲也教我们练武,启蒙的套路依然是关西架子。到现在我大姐还会比划几下。还教练枪,我弟练双刀,记得小学三四年级早上起床后,我们还在家里院子里对打训练。很可惜,我们连一个基本的套路都没有学会,后来,忙于学习,基本都与武术无缘了。
学习,工作,一晃二三十年都过去了,但一看到有关武术的书籍,电影,我都会下意识的想起父亲教我们练武的情景。家里这二三十年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姐弟四人都成家立业了。下一代人都已经长大了,两个外甥女都已经是大学生了。曾祖父,曾祖母,祖父,祖母也都相继去世了。
我从佛善村到濮阳,到洛阳,一直到西安。我弟也从郑州到珠海,到现在的深圳。为生活辗转奔波。父亲为了整个家庭忙忙碌碌,基本也不再练武了。我孩子四五岁时,父亲来洛阳看我们,看到孙子,很高兴,贪喝了几杯酒,听说孙子在幼儿园报了一个武术班,兴之所来,醉醺醺地给他孙子演示如何扎马步呢。
现在,父亲母亲去深圳我弟那里照看我弟的三个孩子。两个老人照看三个孩子,辛苦忙碌可想而知。但父亲从来没有怨言,好在两个孩子稍微大一点,进了幼儿园了,在我弟那里,闲暇之余,父亲也“老夫聊发少年狂”了,重新捡起了他年轻时的武术。一次小区的联欢晚会上,父亲还像模像样的表演了一套单刀,赢得了众人的喝彩叫好。
在灞桥湿地公园跑步的时候,我经常想:如果父亲母亲来西安该有多好啊,父亲可以在湿地公园伴着晨曦去练他的大洪拳,我也会带着孩子去跟着父亲学武。清风吹拂,朝霞漫天,花香鸟语下,祖孙三代一同练武,该是多么醉人的景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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