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

K

“看，地中海。”同我一起来报到的辉，一只手拉着我的手臂，另一只手指着他。一个中等身材，长的像爱因斯坦但是却理了个娃娃头的中年男子。

他，就是老赵，我高中时的第一任班主任，同时他也是我们的物理老师。

老赵其实并不老，只是他那独特的头型显得他好像是秃了很久的老男人。

记得刚刚开学的那时，新生们一直在恐惧着军训，那些传言中的面目可铮的教官，以及毒辣到恶心的太阳。不过许多事每个人经历的总是不一样，传言总比现实要来的凶猛。

军训在老赵的陪同下顺利地进行，天上装满白云，教官也很慈祥。老赵戴着红色的太阳帽，乐呵呵地晒着太阳。

也就是在那时，我们开始亲切的喊他为老赵。他听到显得很平静，好像这个外号很是受用似的。”也许他以前也是被学生这么叫的吧。”很多人这么说着。

老赵很喜欢监督我们早读，可能他是我们教学区的督学的缘故吧。每天早上起的比鸡早，站在我们可爱的教室门口，数着一个个来晚的娃。我们的教室在二楼，后面是一座人造山，高一的每天早上都会看到一到靓丽的风景，一群群起晚的哥们和姑凉，在后山的平地上飞驰，略过一道道向外张望的窗子。

于是，老赵每次就会很意味深长的说，一群浮头鱼（浙江方言：浮于水面的小鱼，暗指心不静）。

但是，老赵终究是善良的，面对我们这群初入羊圈的小羊。老赵没有过分苛责，往往只是面无表情的笑笑，那时看到不懂，现在想起惭愧。

我和老赵第一次谈话，场合就非常严肃，是在第一次月考之后，我的名次退了一百多名。他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最近忙什么呢'？”我忘了我是怎么回应，只知道是一些很敷衍的回答以及内心颇为不甘的心情。但是最后老赵说的一句话让我映像深刻，”别放弃做一个强者”。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高中的很多事情，貌似都不太顺利，原因是父母不在身边，还是自己太过懒散，后面的成绩一直不是很好。每次见到老赵，羞愧溅到脸上，蒸发在阳光里。

老赵是教我们物理的，他那温柔的充满磁性的声音，却因为响度不够让我们听得颇为不适。绵绵的，催眠了无数英雄巾帼。可是现在想来，如果当时认真去听，音量怎么会是问题呢？

唉，千错万错，悔不该当年。

老赵很安静，二十年前一定是个文艺小青年。不喜欢运动，不稀罕热闹，不参加运动会，不抽烟酗酒。那时班级里的女生就在我们面前八卦起了老赵的家庭，一定很幸福。

高中，到了二年级是要分文理班的。因为学校是主攻理科的，只开设两个文科班，所以高一下学期的毕业成绩直接决定了文科班的所在。

那时，我们班不是被看好的。教导主任曾经当着我们的面说，你们班一定被拆。

因为不服气，以至于最后的那几个月，我们都很努力。但是，天意最喜欢弄人。我们班的成绩在倒数第二。我们不想分开，于是寄希望于老赵，用他的软实力去说服决定者。但是，事实很残酷，老赵也同意班级的拆分。

那年夏天，没有聚会。

后来，高一的孩子气，被吹到了不同的班级。每个人心理都或多或少的埋怨着老赵。因为我们都固执的认为，如果老赵坚持，我们班不会分开。

后来，不知道在哪一次的碰面中，老同学见面聊起了老赵，我才知道，原来老赵的家庭并不是八卦的那么幸福，他在那个夏天离婚了，孩子不知道会判给谁。也许是痛苦烦躁让他疲惫，他也不是圣人，无法做到张艺谋的《一个都不能少》，于是他选择了放手，可能我们在其他老师的手里，他会更加放心吧。

在后来，听说老赵当了图书馆的馆长，暂时不会教书啦。我忘记了当时我的心情如何，只知道呆滞都不足以形容我的表情。要知道，老赵是上届学长学姐中的神话。唉，世事无常呀。

往后的两年里，除了几次的见面招呼，和一次图书馆的挂失登记。我在没有见过老赵。

直到高三结束，高一老同学的聚会，我们又聚到了一起。老赵还是没变，头发还是那样，只是胡子貌似很久没有打理了。我们一起敬酒，一起欢乐，一如既往，仿佛只有最初的欢笑，没有难过。

我肯定不是最适合写老赵的人，因为我只是他最普通的学生之一。没有过多的言语，没有过多的热情，只有他是老师，我是弟子的那份情义。

往事只有斟酌后才会变得浓郁，故事只有在回忆后才能觉得有味。

如今，在千里之外的南京，于阳光下回想起我们的老赵，依稀记得的那个午后，辉拉着我的手指着前面的男子，说，”看，地中海。”也许那时，只会觉得好笑，可是现在，淋漓了那么多年，也终究会明白，老赵是其实是多么的好的一个人。啊。

写于（2013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