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剑客无情剑》是我看的第一本武侠小说,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本小说。大概是在我初中的时候看的。有一天,我在爸爸的枕头下发现了这本书,他上班去了,看来他也是下班回来,熬夜看的。
初次打开,短短的开票篇就把我深深的抓住了。深陷其中,为了看完,还跟爸妈游击了一段时间。他们怕耽误我学习,不让我太投入地看。
那种文字描绘出来的神奇世界,让年少的我感受到了神奇、热血、大爱,让我知道了原来有个世界叫“江湖”,我向往那个世界,快意恩仇,恩怨分明。
以下是这本经典的开篇原文: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万里飞雪,将穹苍作烘炉,熔万物为白银。
雪将住,风未定,一辆马车自北而来,滚动的车轮辗碎了地上的冰雪,却辗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古龙先生的书里,对环境的描写,让我觉得与人物、情节、情感结合的天衣无缝,文字精炼干脆,画面清晰广阔。应该说,在我的文字里特别喜好,在某些地方描写环境,实实在在的是愿意对古龙先生的模仿。
李寻欢打了个呵欠,将两条长腿在柔软的貂皮上尽量伸直,车厢里虽然很温暖,很舒服,但这段旅途实在太长,太寂寞,他不但已觉得疲倦,而且觉得很厌恶,他平生最厌恶的就是寂寞,但他却偏偏时常与寂寞为伍。
“人生本就充满了矛盾,任何人都无可奈何。”
李寻欢叹了口气,自角落中摸出了个酒瓶,他大口地喝着酒时,也大声地咳嗽起来,不停的咳嗽使得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种病态的嫣红,就仿佛地狱中的火焰,正在焚烧着他的肉体与灵魂。
酒瓶空了,他就拿起把小刀,开始雕刻一个人像,刀锋薄而锋锐,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
这是个女人的人像,在他纯熟的手法下,这人像的轮廓和线条看来是那么柔和而优美,看来就像是活的。
他不但给了“她”动人的线条,也给了她生命和灵魂,只因他的生命和灵魂已悄悄地自刀锋下溜走。
他已不再年轻。
广阔的冰天雪地里,主人公小李飞刀李寻欢出场了。不多的文字中,他的虚弱,他的执着,他的矛盾,他的寂寞,他的情感,全都给我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诱惑。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了解李寻欢所有这些特点的由来。
重要的女性角色也出场了,虽然只是李寻欢刀下的一个雕刻,也因为仅仅是一个雕刻,却又让他如此执着,更加引人入胜。
他眼角布满了皱纹,每一条皱纹里都蓄满了他生命中的忧患和不幸,只有他的眼睛,却是年轻的。
这是双奇异的眼睛,竟仿佛是碧绿色的,仿佛春风吹动的柳枝,温柔而灵活,又仿佛夏日阳光下的海水,充满了令人愉快的活力。
也许就因为这双眼睛,才使他能活到如今。
现在人像终于完成了,他痴痴地瞧着这人像,也不知瞧了多少时候,然后他突然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小李飞刀有执着,虚弱着,太执着,但是这个人的眼睛无比年轻,予人无尽的温柔。这样的人,如何能不吸引人。小李飞刀是武侠江湖中的一座丰碑。
赶车的大汉立刻大喝一声,勒住车马。
这大汉满面虬髯,目光就如鸷鹰般锐利,但等到他目光移向李寻欢时,立刻就变得柔和起来,而且充满了忠诚的同情,就好像一条恶犬在望着他的主人。
这个满脸虬髯的赶车大汉在书中戏份并不多,但却是我超喜欢的一个人物,他叫铁传甲。曾经他也是叱诧江湖的一方豪杰,他的钢铁般的武功不仅仅是武功,更多的是他的人品,刚直不阿,认准了永不回头。如此凶神恶煞的人,他的忠诚让人侧目,鹰凖般的眼里看见李寻欢竟然能瞬间倏忽间变得柔和,我喜欢这样的人,我喜欢这样的人生,这样的人生才热血沸腾。
李寻欢竟在雪地上挖了个坑,将那刚雕好的人像深深地埋了下去,然后,他就痴痴地站在雪堆前。
他的手指已被冻僵,脸已被冻得发红,身上也落满了雪花。但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这雪堆里埋着的,就像是一个他最亲近的人,当他将“她”埋下去时,他自己的生命也就变得毫无意义。若是换了别人,见到他这种举动,一定会觉得很惊奇,但那赶车的大汉却似已见惯了,只是柔声道:“天已快黑了,前面的路还很远,少爷你快上车吧!”
李寻欢刻完一个人像,竟然把她埋到雪地里,这该是怎样的柔情,又是怎样的无奈!
李寻欢缓缓转回身,就发现车辙旁居然还有一行足印,自遥远的北方孤独地走到这里来,又孤独地走向前方。脚印很深,显然这人已不知走过多少路了,已走得精疲力竭,但他却还是绝不肯停下来休息。
李寻欢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这种天气,想不到竟还有人要在冰天雪地里奔波受苦,我想他一定是很孤独,很可怜的人。”
那虬髯大汉没有说什么,心里却在暗暗叹息:“你难道不也是个很孤独很可怜的人么?你为何总是只知道同情别人,却忘了自己……”
二号人物出场,阿飞。通过李寻欢的眼睛,通过阿飞的足迹。也是一个孤独的人,也是一个执着的人,孤独的来,孤独的去,却永不放弃。李寻欢觉得他可能有他的可怜之处吧,但是他错了,那个留下脚印的人,决不允许别人送给他“可怜”的评价。
车座下有很多块坚实的松木,李寻欢又开始雕刻,他的手法精练而纯熟,因为他所雕刻的永远是同一个人。
这个人不但已占据了他的心,也占据了他的躯体。
李寻欢又取出一块木头,又开始雕刻,雕刻同一个女人像。这样的孤独无以复加,这样的执着无以复加。
……
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故事,这样的江湖我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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