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趣

儿时的小城很清淡，没有拥挤不堪的高层居民楼，没有千篇一律的城市街道，只有窄窄的小巷和邻里街坊的烟火。不像北京胡同、上海弄堂那样拥挤，也不似乡村那样辽阔，前年去清迈，觉得倒是很像清迈居民区的小街，散落着几家住户，不远不近，自得其乐。

小城之前是一片水泽之地，古称雷泽。《山海经》道“雷泽有雷神”，《史记》记载“舜，渔雷泽”。因此，自小就听过“七十二街，街街相通，七十二坑，坑坑相连。“坑，就是水塘，没有河水流入，却因地下水脉丰富，地势低的地方，就会形成一个水塘，我们当地都叫“坑”。坑一般不大，多半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城里的人家多围着坑居住，前院当街，后院连坑。没有自来水的年代，洗衣、涮拖把很是方便，挺像江南小镇的河道，唯一不同的是，坑里没有撑着竹蒿的乌篷船。

家后院的坑边离水面很高，约两米，小时候老妈怕我贪玩不小心掉坑里，总吓唬说坑里有吃人的老鳖精，离老远就能闻见孩子的味道，一用力就吸到肚子里。吓得我好多次梦到自己掉入坑中，被怪物吃掉。因为地下水脉连着，所以坑里的水都是活水，坑里的动物也很多，巴掌大的鲫鱼、青黑色的草鱼、看不见身影的青蛙，偶尔还可以看到水面游曳的水蛇。孩子最爱反坑，所谓反坑就是下雨的时候，水里的氧气不够，坑里藏着的鱼呀、老鳖都露出头吸氧。这时候逮鱼最轻松，我们孩子也最开心。爸爸和叔叔站在水边，拖着长长杆子的漏网，逮着水边扑腾水花的地方，下网一捞，就是一兜子鱼。我们就在岸边守着大铁盆，不多会儿，一米宽的大铁盆里就全是活蹦乱跳的鱼，它们互相贴着，扭着身子，争相试着跳出拥挤的盆子。大个的鱼拿到集市去卖，小一些被煨成鲜美的鱼汤，能吃好几天。

夏天雨水多，坑边的植物开始疯长。灰灰菜、马蜂菜、雪里蕻，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小灌木长满了坑边。午后我会偷偷溜下床，跑去坑边的后院，齐腰的灌木丛上经常停着几只小小的蜻蜓，它们喜欢把翅膀合拢在背后，而且很傻，不需要技巧就能轻松捉住它们，一手捏着小翅膀，让它们的小爪子在胳膊上轻轻抓着，痒痒的，很好玩。或者，静静坐在坑边，看岸上的垂柳，枝条早抽得老长，低低地落在水面，一阵风吹过，泛起一圈圈涟漪。全世界都睡着了，只有坑对岸几声犬吠和几只勤劳蜜蜂的嗡嗡……